轉兒小璿重重摔了出去,撞折了一棵枯樹,雜亂的枝葉聲響聽上去很是痛苦。她的表情也是痛苦的,那股子撞擊的力量雖說不是太重,可也讓她痛得臉容扭曲。她猛地從斷枝敗葉中穿出,銀鈴之錘又一次砸了出去。
依舊是同樣的結果,她再次被打飛出去。這些天來,她都不記得自己摔出去了多少次,或者是羽化,或者是書岑,都在漸漸加重著出手的力度,每一次她覺得可以擋下一次攻擊時,又被更加強悍的力道擊倒。
不得不說河絡一族是個有著矛盾特性的種族,因為腦子裏總是有亂七八糟的靈感,他們無法靜心修習星辰秘法,可他們一旦拿起錘子站在火爐邊,那份對於創造的專注又是任何種族都不具備的。轉兒小璿卻是一個異類,她天生不擅長鍛造,也無法靜心澄慮去做冥想,但她對於“保護族人”這一使命有著堅韌的執著,她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有武技力量的阿洛卡。所以盡管她在訓練的過程中總是被摔打,卻從來沒有說一句牢騷話。
羽化和書岑便是被她這份執著感動了。
“時間到了,地瓜你來,我休息一會。”
羽化從旁走來,替下了有些冒汗的書岑。他伸手擋住了砸來的銀錘,溫和地笑了笑,“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快點問,我沒時間磨嘴皮子!”轉兒小璿收回銀錘,呼呼喘著,眼神仍是倔強。
“還是老問題,你為什麼要戰鬥?”
“為了保護我的族人!”
羽化的溫和陡然變成譏諷,一拳正麵衝擊過去,在少女護住臉麵時又踢出右腿,將她踹出一溜跟鬥。
“遠遠不夠!為保護族人而戰鬥不能發揮出你全部的潛力!一個人,真正爆發潛力的時候就是他為了生存而戰的時候。如果你在一場必敗的戰鬥中做選擇,你會選擇和族人一起戰鬥至死還是為了保護族人的延續而逃之夭夭?”
轉兒小璿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大口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絲絲的冰冷將腦子激得清醒了很多。但她無法回答那少年的問題。她就這麼躺在地上看那天、看那雲,看那孤傲的大鷹在蒼穹下振翼滑翔。
“人的潛力,有兩種激發條件,一是為了自己,一是為了他人。為了自己的榮譽去赴死和為了他人的生存苟活,到底哪一個才是高尚?”
羽化忽的跺腳,一塊石頭在他腳下化為齏粉,但一股震蕩力將遠在丈許開外的河絡少女震得離地而起。轉兒小璿未及反應,領口已被羽化一把揪住,她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又一次被摔在地上,隻是這次並不覺得疼痛,她知道羽化沒有用上什麼力道。
一片陰影籠罩了河絡少女,她看到了羽化溫和的臉,於是咬了嘴唇不說話。
羽化蹲在她的頭邊,恢複了溫柔的笑,“為了族人戰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小璿,這一句話裏的內容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有時候,你必須做一個殘忍的選擇。”
轉兒小璿狠狠瞪著他,“你這桃兒,為什麼出這麼難的題目給我?”
“那麼出個簡單點的?肚子餓啦,你去弄點吃的吧。”
“......”
就是這樣,在半個月的時間裏,貴為北邙山和風穀阿洛卡的轉兒小璿不斷地在無數次的摔跌中修煉著,在無數次的覓食中修煉著。
越州荒僻,雪總是不大,大雷澤附近還是能看見綠色的植被,他們三個人就這麼在一次次的訓練中朝著大雷澤的中心地帶移動過去。
大雷澤的邊緣是密林無數,可越往裏走道路越難行,林木也漸漸稀少起來,隨處可見一個個不加掩飾的沼澤,咕嘟嘟冒著恐怖的氣泡。這些沼澤或大或小,呈現的都是黑沉沉的墨綠色,沒有一點生機,沼澤的汙穢黏稠的泥漿中,人的骨架、動物的骨架沉沉浮浮,那些空洞洞的眼窩裏爬出了一條條惡心的蛆蟲,越看越是驚悚。沼澤的邊緣,腐壞的大樹歪歪斜斜,垂落的枝條像是猙獰的鬼手,有時候碰到了身上還會自動斷裂開去,著實讓轉兒小璿心驚膽戰,可是同樣身為女孩的書岑卻是一點都不在乎,她的強悍讓羽化汗顏了無數次,反正羽化本人也是有點腿抽筋的跡象。
終於還是到了大雷澤最中心的地帶,一路上出沒不定的怪獸像是自動回避了這裏,遠遠地看著他們三個人,隻是不敢靠近。羽化等人現時就站在這一片最大的沼澤的邊緣,這麼大一片沼澤,覆蓋的範圍足有一畝地那麼大,墨綠色的泥漿上反射著幽暗森冷的光芒,像一個邪惡的巫婆在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真要命,腐爛、惡臭、死亡的氣息,那個什麼雷鳴怎麼會喜歡在這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