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釘阿朵拉笑出聲來,一把按在刀柄上,在眾目睽睽之下,青龍偃月閃過白光,變回成一個小小的冰晶,神奇而玄妙。
轉兒小璿和玉珈蘇行同時黯然,她們經常看到鐵釘阿朵拉每次打造出一件滿意的作品就會這麼笑。書岑同樣能感受到這少年眼神裏的堅決,她高興地回望羽化,卻發現這個家夥嘴巴不停地翕動,好似念咒一般。
“嘿,地瓜,你別是用了‘束音’的功夫去教他怎麼做吧?”
“嗬嗬,嗬嗬,隻不過是提醒幾句罷了,總不好平白把一件魂器給浪費了。”
書岑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他。
“實在對不起,我還是不能交出這件作品。請不要懷疑我對創造之神的虔誠與敬畏,可是我......我覺得不可以這樣做......”
少年的話惹來軒然大波,無數蜂鳴似的議論嗡嗡不絕,評議會的成員人人變色,灰白胡須的長老更是怒不可遏,他伸手就抓住了權杖,高高舉起,壓下了所有的議論之聲。
“放肆!真是放肆!就連和風穀這樣的大族竟然也要背叛神嗎?”
長老噴著口水怒視著少年,他的目光讓少年害怕,可是少年這一次再沒有後退一步。
權杖的杖尾重重頓在了地上,又是一次一錘定音。這個聲音響得很是刺耳,逼得少年不住眨眼,也逼得轉兒小璿和玉珈蘇行臉色晦暗。
“和風穀阿洛卡小璿大人,這就是你的子民麼?”
他的話頭轉向轉兒小璿,嚇得她急忙站起,平素裏牙尖嘴利此時全然派不上用場,雙手捏了衣角說不出話來。
“請長老不要動怒。”玉珈蘇行忽然從蘇行的隊伍中走到平台中央,恭恭敬敬地鞠躬,“也請評議會不要生氣,鐵釘阿朵拉誠然是和風穀的人,但每一個河絡都知道,作品的歸屬由鍛造者自行決定,不得有外力強加意願,這是我們河絡一族的戒律。”
她的話讓評議會的成員更加憤怒,但這河絡族規卻是訂立了數千年的鐵則,沒有人敢於違背。
她將手搭在鐵釘阿朵拉的肩頭,輕輕抓緊,柔聲問道:“你決定了麼?”
鐵釘阿朵拉忽然很想哭,想撲到她懷裏大哭一場,然後玉珈的低語傳到了耳朵裏,“不要哭出來,你是一個男子漢!”
少年猛力地點頭,大聲叫道:“我不會交出青龍偃月!”
玉珈笑了,轉身朝評議會再次施禮,靜靜站到一旁。
又是一片寂靜。
“你走吧!”
長老頹然地吼著,一屁股坐回椅子裏,長歎著看向光芒閃爍的穹頂。
鐵釘阿朵拉移動了腳步,朝平台外走過去。來自各地的河絡代表都在看他,本族的河絡代表也在看他,不同的是,外地的人看他的眼神是冷笑,本族的人看他的眼神是憤怒。他低了頭,快步跑了起來。
“難道族人們都喪失了信仰麼......”
長老幽幽歎息,十五年前的今天他經曆過一次,而十五年後的今天,他經曆了兩次。他覺得自己很老了,很想找個地方呆著,哪怕隻有他一個人。
鐵釘阿朵拉悶頭跑出了創造之門,看到那鋼鐵大橋的橋頭站了兩個人,正抱著手臂衝他不懷好意地笑。
“喏,給你。”他拋出了手上的冰晶,泄氣地說:“我完了,我給和風穀丟臉了,這就回去收拾包袱離開北邙山。”
羽化接了冰晶揣進懷裏,笑嘻嘻地問:“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想到反抗評議會呢?你不是很想擁有榮譽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覺得有點可惜。”鐵釘阿朵拉繼續歎氣,“何況有一個聲音老是跟我說話,跟魔鬼似的糾纏我,我一激動就......”
他的話沒說完,羽化和書岑就爆笑起來,活像兩個人口販子。
“怎能湮滅了聲音忘了呐喊!”羽化鼓著嘴巴念叨。
鐵釘阿朵拉一下子蹦起老高,“原來是你害我的!”他撲了過去,“把青龍偃月還給我,還給我!”
羽化大笑著閃身避開,跑進了鋼鐵大橋上的白霧裏。鐵釘阿朵拉氣極追過去,哇哇大叫。
書岑笑著看他們消失在白霧中,不經意想起了夕陽穀的阿洛卡臨走時的表情,心裏微微一動,以她常年修煉得出的經驗,十分確定那是一種極危險的信號。
也許和風穀要有變動了吧?
她順手梳理了鬢邊絲發,咬了一縷在唇間,冷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