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卷 第3章 第二天(4) 尋死症(2 / 3)

“我還活著嗎?”

“隻能算是沒死而已。”她冷冷應道:“又沒人催促,居然自己急著尋死,這種物體不能說是活著。”

“是嗎……”我終於抬起身體,成功站立。肌肉、骨頭、神經都沒問題,我模仿柔軟體操轉動身體,對小唄小姐說:“你也跳到這邊來了嗎?”她未置可否,隻是用力歎了一口氣。

“選你當合作對像搞不好是錯誤的決定。”小唄小姐說:“完全沒想到會被逼做這種有勇無謀的行為,一點都不十全,根本一點都不十全。”

“不過,這樣子不就證明第六棟可以跳到第七棟——換言之,路徑可以成立嗎?結果是好的呀,小唄小姐。這麼一來,就確立到第七棟為止的路徑,也就是削除了這起事件的密室性——”

總之,就沒有理由將研究員排除嫌疑名單之外。我剛才親身證明,即使不使用原本認定的唯一出口——玄關,隻要在屋頂間移動,照樣可以入侵第七棟。這樣既不會在自己的研究棟留下保全紀錄,亦不會在第七棟留下進出紀錄。

雖然這隻能證明任何人皆能犯案,仍舊無法確定誰是犯人,但至少隻將玖渚友一人視為嫌犯的理由——或者該說是證據——就此消失,就此消失了。

“你的想法還真是本末倒置!”可是,小唄小姐的聲音依舊冷淡,她似乎對我的獨斷專行頗為生氣。“這樣還說是好結果真可笑,簡直笑死人。我看你讓心視老師解剖一下大腦比較好吧?一定跟正常人的結構完全不同。”

“你說話還真狠……衝得太快這件事我向你致歉,可是多虧如此,才能證明乍看之下不可能的距離其實可以跳過,這不就得了?”

“你的常識是教你千萬不要聽完別人的話嗎?我何時、何地、如何說過‘第六棟和第七棟之間的跳躍是不可能的任務’?”

“……”

我見她氣成這樣,也開始察覺事情不太對勁——或者該說是升起某種焦躁感的情緒。對了,就瘋狂這點來說,這位石丸小唄小姐比我還瘋狂。不論是擅用“零崎”這個姓氏光明正大入侵這間研究所也好,或是與悖德者根尾先生勾結一事也罷,還有雖然是因為有內情,可是毅然幫助我、玖渚及鈴無小姐三人一事,她冒的風險都相當高。如此這般的小唄小姐,對於我這一丁點程度的——盡管死亡率很高,但終究沒死成的——這種危險,又豈會嘀嘀咕咕抱怨個不停?

換句話說……是有其他原因嗎?

我想到這裏——想到這裏才初次發現,終於發現了。沒錯,對於平時沒在鍛煉身體的我,根本不可能跳過五公尺的距離;然而,我為何會抱持些許勝算,做出這種行為?理由是什麼?我在無意識之間察覺到的理由是什麼?我再度轉向第六棟。

接著。

“……糟了……”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小唄小姐。

我終於明白了,打從心底明白了;接著愣住了,打從心底愣住了,對於自己的粗心,對於她所說的“這個路徑不可能的理由”。

“對結束的事情說三道四並非本人的興趣、主義、風格。”小唄小姐的聲音從我背後冷冷響起。“不過,你應該曉得如今我與你又陷入更加艱困的處境,吾友。下次再這樣獨斷專行,我就要解除與你的同盟關係。”

“……的確……”

我點點頭,再度確認“這個事實”。確認這是否是自己的誤解,然後確認這不是自己的誤解。

第六棟比第七棟高了一點,反過來說,第七棟比其他研究棟都矮了一點。從第六棟看不太出來,可是從第七棟——從較矮的地方來看,就非常明顯。第六棟屋頂的高度比第七棟屋頂——雖然隻有數十公分——更接近天空。所以,這代表什麼意思?

換言之,第六棟跳到第七棟很容易。直線距離雖然有五公尺,但是因為重力和跳躍角度的關係,比實際還要短數十公分。我之所以跳躍成功,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被逼到絕境的精神提升了肉體能力——這種解釋固然十分熱血、美妙,不過上述的邏輯思考更令人信服。

那麼,第六棟跳到第七棟很容易的意思是什麼呢?不同於其他研究棟,隻有第七棟的高度較矮的意思又是什麼呢?

“……沒辦法折回。”

我喃喃自語。

盡管不想喃喃自語,但還是喃喃自語。

“正是如此,吾友。”小唄小姐打落水狗似的接著說:“這條路徑無效的理由正是如此。換句話說,在這座研究機構裏,唯有新落成的第七棟跟其他研究棟高度不同,意思就是第六棟比較高。嗯——想返回第六棟的話,沒有跳躍七公尺的能力,應該是不成的吧?”

“……”

“如果你堅持要試試看,請自便。”

“我還是算了……”我退後一步,但仍無法承受,一屁股跌坐在地。“……唉……我真是笨蛋,小唄小姐。”

“你能想通,那就十全了。因為世間絕大多數之事,道歉就能解決。”她聳聳肩,終於一改剛才的冷漠,語氣開朗地說:“畢竟導致這種結果的一個原因,也是由於我的說法有些裝模作樣。”

確實如此,如果不用“你看就知道”這種曖昧不清的說法,直接告訴我“第七棟的高度不同,所以雖然跳得過去,可是跳不回來”,就不會演變成如今這種局麵;然而,這種“你看就知道”的事情,看了還不知道的我終究難辭其咎,隻能說是一時急昏了頭。

“到頭來,密室還是密室嗎……”我絕望地呻吟道:“可是,說不定研究員裏有體能超強的人。”

“就算有,也並非十全,吾友。我說這條路徑無法成立的理由還有一個,你記得嗎?”小唄小姐說:“昨晚我們相遇的時候——正好開始下雨吧?”

“雨?”

我低頭望著屋頂地板。地麵幾乎幹了,但確實殘留下雨後的水窪痕跡。

對了,下雨。昨天半夜有下雨。

“啊……”我為何此刻才發現這件事?“啊啊……”

“根據三好小姐所言,死亡時間是淩晨一點左右……嗯,就假設犯人從第六棟跳到第七棟好了,可是,三好小姐也說了,砍斷手臂的時間不知為何晚了數小時。換言之,回程……犯人殺死兔吊木,結束附帶的裝飾活動,正想返回自己的研究棟時,屋頂正在下雨吧?”

這麼一來,又是如何?事情很單純。雨天不可能跳出跟晴天相同的紀錄,更不可能跳出更遠的紀錄。

太粗心了,是我太粗心了。隻要想起昨晚下雨的事實,就該曉得犯人並未使用這條路徑,我真是無可救藥的大白癡。焦急、焦急、焦急半天,結果一展開行動,竟讓事情越弄越糟?真是死也治不好的超級粗心鬼。

“該怎麼辦呢……”

別說要解決密室問題,如今反而更牢不可破,將我們禁錮其中。既沒有卡片鑰匙,又沒有登記ID,也不曉得數字密碼,更沒有接受聲音及網膜檢查,而且又不像玖渚擁有管理員權限的我和小唄小姐,不可能從大門離開;話雖如此,盡管高度比其他研究棟低,我也不可能像飛鼠般從屋頂飛下去。小唄小姐就不得而知了,但從外表來看,她也沒有翅膀,而這棟建築又沒有窗戶,這的確是走投無路。

“時間還剩兩小時四十五分,也沒什麼思考的時間。”小唄小姐終於說道:“要不要先采取行動?其他事情以後再想,難得——不如該說可惜或幸運——難得成功入侵第七棟,要不要去勘驗現場呢?吾友。”

“……你還真是樂觀。”

“反正與我無關。”

小唄小姐說完,掀開水塔旁邊那個水溝蓋似的東西。不知是生鏽,或者原本就很堅固,一時難以開啟。我也伸手幫忙,兩人合力掀起鐵蓋。

“別這麼沮喪,吾友。搞不好第七棟裏有堅固的繩索,能夠撐得住一個人的結實繩索。要是有的話,犯人就可以從這裏脫身了。”

“你覺得有嗎?”

“一點都不覺得。”小唄小姐的安慰方式非常半吊子。“那我們走吧,吾友。”

總之,目前隻能這樣了。我們沿著內部的鐵梯,入侵第七棟內部。

3

三十分鍾之後。

我和小唄小姐一語不發,默默地、默默無語地佇立在殘留淒慘味道的兔吊木垓輔遇害現場,仿佛那時附有某種重大義務的工作。

身材高挑的小唄小姐斜倚著門側牆壁,雙手抱胸,思考似的閉著雙眼。若是看見小唄小姐目前的姿態,即使說她是哲學家性格,大概不會有人懷疑。她的態度便是如此沉著,如此超然。相較之下,我從剛才開始就宛如被人剪掉胡子的貓,不停地在室內——在這個沒有任何擺設、被塗的亂七八糟的紅黑色室內繞來繞去,心情極度鬱悶,受困於某種猶如遺忘該如何走路的焦躁感。

該死!我從沒想過有時間限製的問題竟是如此痛苦。剩餘時間——兩小時十五分鍾,而且這是保守估計,相當偏袒的估計。

兔吊木的屍體已被搬走的第七棟四樓——兔吊木垓輔的私人房間,仿佛空間本身發生變質,隻剩一股空虛的氛圍。昨天造訪時,今晨造訪時,我一共來過這個房間三次,但每次的印象截然不同。我並不喜歡兔吊木那個男人,也不可能喜歡,但第一次進入這個房間,跟兔吊木激烈辯論的時候,至少還算好的。而此刻則是最差的。

“——還沒想通嗎?”過了二十五分鍾,小唄小姐終於睜眼說道:“所剩時間已經稱不上十全了,吾友。”

“我什麼都想不通。”我隔了二十八分鍾開口道:“別說是犯人的手法,就連情節發展都一頭霧水……徹頭徹尾地想不通。”

“你這是在示弱嗎?”

“這是真心話。如此這般認真思考,即使不是我,任何人都該想出什麼才對;但我卻毫無頭緒,完全不曉得犯人是經過何種思路,才導致這種結果的。”

“經過何種思路啊……說不定犯人根本沒有思考。”

“……嗯,也許。”

要是這樣,就真的束手無策了。身為旁觀的第三者,即使能夠重現他人的思路,也無法重現他人的思維,絕對不可能。

“這就像某種儀式……或者該說是某種宗教。這種想法或許對宗教家不太好意思,但兔吊木遇害方式充滿宗教風格。總而言之,這起事件與其說是不可思議,不如說是毛骨悚然。不可思議的話,解釋清楚即可,但毛骨悚然就沒轍了,那個可說是露骨得無以複加。”

“是嗎?”小唄小姐有些意外地說:“我看過更多更露骨的屍體,更露骨的活體也看了一堆。雖然不太想替它們排名,不過硬要說的話,兩年前見到的人頭是最露骨的。”

“斷頭屍體嗎?”因為思路沒什麼進展,我便陪著小唄小姐閑聊。“那種我也看過啊。”

“不,是斷頭活體,隻有腦袋活著的人類。”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人類如果隻剩腦袋,肯定必死無疑。”

“進行適當醫療處理就沒問題,心髒不過是幫浦,肺髒也隻是氧氣供給器,其餘內髒充其量隻能說是營養製造機。隻要持續對腦部供應血液、氧氣、養分,腦袋獨自存活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因為沒有內髒、喉嚨這些器官,當然沒辦法講話,但還是有辦法溝通。”

“……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沒有為什麼,單純隻是興趣。就連你也湧起一點興趣了吧?想知道隻剩腦袋的人能否存活吧?我可以理解那種思維,跟那種事相比——”小唄小姐的目光轉向對麵牆壁,那裏殘留著兔吊木被貫穿的痕跡。“兔吊木垓輔先生的遇害方式裏,我甚至感受不到任何非邏輯的思維,有的僅是邏輯性的思路。”

小唄小姐站直身子,打開房門。

“你要去哪?”

“這是溫柔如我才有的善解人意,你一個人比較容易思考吧?”

“呃……這……不過,小唄小姐要去哪呢?”

“你忘了我的本行嗎?”小唄小姐嫣然一笑。“難得成功入侵這個固若金湯的第七棟,我去各處搜一搜。或許已經收拾過了……嗯,我馬上回來。”

小唄小姐說完,離開房間。

“本行嗎……我的本行就隻是平凡的大學生……”我嘀咕完,走到小唄小姐剛才站立的地點,學她靠著牆壁。“……事情為什麼變成這樣呢……為什麼老是、老是、老是、老是變成這樣啊……”

我開始自顧自地發起牢騷。

“……我已經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已經夠啦。”

畜生,畜生畜生畜生,比人類更差勁的畜生,幹脆現在死了算了吧?將我的血液顏色混入兔吊木的血液顏色裏吧?取出左胸的刀子,先刺入自己的腹部,再朝上一劃,接著拉出肚子裏的內髒,撒向四周。用嘴嘶碎自己的肝髒提振精神,接著用刀子刺入這雙失去功能、無法幫助任何人的眼睛。當刀子抵達腦部,或許我的神誌就能恢複正常。接下來,將整張臉連同頭蓋骨一起割下,從喉嚨一路斬斷鎖骨,甚至割斷胸骨,朝大動脈前進,隻要我還有力量與意識,就筆直刺向心髒,噴血畫麵保證驚心動魄。問題是這把刀的強韌度能否完成上述步驟,但即使無法完成,亦是必死無疑。下輩子投胎,我一定要努力念書、念書、念書,成為一名研究者。成為研究者之後,到某座深山興建研究所,但也決不瘋癲、決不狂亂,盡管無人感念,仍舊為了社會、為了世人焚膏繼晷地戮力研究。為了有困難的人,為了資質駑鈍的人,暗中驅使自己的力量。完全不接受“既為學者,瘋狂又何妨”這種隨便、老套的設定,成為一個凡事替人著想,以他人為優先的人類吧。

“……真受不了……我到底在想什麼?”

一旦說出投胎這種字眼,人生大概就結束了。我想必是非常疲憊,沿著牆壁向下滑,一屁股坐到地麵。我感到一股極度沉重的陷落感,即使完全頹坐在地,依然擺脫不了深淵的錯覺。我抱住腦袋,歎了一口氣。

“沒救了嗎……”

腦中掠過玖渚對我說的話——真的束手無策時,聯絡直先生也沒有關係。要不也可以找人類最強的紅色承包人幫忙,隻要拜托她,就不必再受這種苦。向根尾先生借電話……或是透過網絡聯絡,就算得花上些許勞力,但並沒有那麼困難。明明擁有這種密技,卻遲遲不肯使用的矛盾。我是能夠容許這種矛盾的寬容……正直之人嗎?

這已經夠了吧?

“……還不夠!”

無法堅持到最後的努力,從一開始就沒有意義。

雖然這東西稱不上努力。

“真是丟臉死了……”

“貴重”與“稀少”不同。差點將自己的無力歸咎於世界……不,既已將之歸咎於世界的我輕輕低語,同時站起,毫不隱瞞內心對意欲藉此逃避自己的厭惡。

我暗忖自己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視線投向前方牆壁。

You just

watch,“DEAD

BLUE”!!

“‘靜觀其變’嗎……這難不成是某種密碼?”

犯人自己留下的可能性未必是零。我不理會諸多反對理論,開始試著調換牆上二十五個字母的順序、拆開每個單字重組,或是置換成其他語言等等,可是都沒有明確的答案。原本硬想拚湊出“墮落三昧”的漢字拚音,最後發現過於牽強,這句話的意思看來一如字麵所言。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剩餘時間已不到兩小時。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玖渚君。”

我出聲呼喚玖渚,一如我還沒當她是女孩的時候。這裏當然沒有六年前的玖渚友,就連現在的玖渚友也在第四棟地下室,因此不可能回應。

可是,有其他回應。驟然間,不知從哪裏——應該是走廊——傳來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不,這不是聲音一類的尋常之物,這是衝擊波,是撕裂耳膜的空氣壓力。即使擁有絕對音感,亦無法以符號表現的刺耳警報穿門而入。

“怎麼了?我做了什麼?”

我大聲咆哮,穿門而出。雖然沒必要大呼小叫,但警報聲太大,不這麼大聲嚷嚷的話,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一到走廊,警報聲更加驚人,仿佛被銅鑼或某種東西直擊腦門。

“————!”

我連自己的聲音、自己的怒吼都聽不見。麵對巨大的壓力波,人聲這種微波根本毫無招架之力,霎時灰飛煙滅。這附近應該有擴音器,我一邊尋思,一邊伸手按住雙耳,目光在天花板拚命逡巡。如果不趕快找到擴音器破壞,我那原本就問題多多的腦筋肯定要崩潰。

我還沒找到擴音器,聲音就在下一瞬間攸地消失。我剛想將手掌移開雙耳,不行,又覺得還不能輕忽。正如“台風眼”,隻因一時平靜就安心的想法太過天真,搞不好還有第二波。不,等等,這裏是室內,不可能出現台風。不妙,我好像有點神經錯亂。莫名其妙!我是白癡嗎?

“心情十全嗎?”小唄小姐打開逃生門,從樓下折回。“你好,好久不見了。”

“呃……什麼好久不見?才五分鍾而已——”

“是嗎?那真是十全。”

小唄小姐滿臉笑意,重新壓低帽子,仿佛在逃避我的目光。嗯,雖然不用說,但我還是要說——這種態度非常可疑。

“小唄小姐……你做了什麼?”

“我找到這種東西。”她從大衣內袋取出四張MO片——應該沒錯——像扇子一樣展開。“這是兔吊木垓輔的研究紀錄,雖然跟我的目的沒有直接關係,不過真沒想到會挖掘出這種好東西。”

“然後順便連警報器一並挖掘了嗎……”我沒好氣的口吻連我自己都聽得出來。“由我來說也很怪……小唄小姐就不會斟酌一下輕重緩急嗎?”

“你真沒禮貌,我當然會斟酌了,就連跟你聊天的此刻都還在斟酌。”

這就跟沒斟酌一樣。

“我們還真是最佳拍檔……”我喃喃說著冷笑話。“怎麼辦?剛才的聲音大概也傳到第一棟的博士那裏了。這棟建築本身如此封閉,聲音或許傳不過去,但保全係統應該會傳送相關訊息。”

“希望對方以為是係統短路,可惜人生恐怕無法如此十全。”明明是罪魁禍首,她仍是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真是傷腦筋。”

的確很傷腦筋。

就算小唄小姐拉過我的手,我也壓根沒想到她會扯我後腿,這才叫誠心誠意的戲言。

“……逃回屋頂吧?那裏的話,或許不會被發現。”

“也對,確實比待在室內好。”小唄小姐說完,就走向通往樓梯的門。用小刀開鎖之後,我們沿樓梯上樓,再爬上鐵梯,掀起鐵蓋,抵達屋頂。小唄小姐伸了一個懶腰,朝西側走去,在邊緣附近匍匐。我猜不透她的意圖,但也不知不覺模仿她的動作,隻見地麵上有兩個影子從杉樹人行道——還是橡樹?我也不確定——小跑步走過來(又跑又走的矛盾描寫,可以窺知我當時極為混亂)。原來如此,匍匐是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嗎?我還以為小唄小姐是想在地麵上詮釋黑色喜劇……不,我當然不可能這樣想。

“呃……”我眯眼注視那兩道黑影。“……誌人君和……美幸小姐……嗎?”

“應該是。”小唄小姐匍匐倒退,抵達樓下看不見的位置後,雙手拍打地板躍起。“大概是博士叫他們前來察看情況。”

兩人一轉身,身影就此消失。那個方向是第七棟的玄關,也就是那扇牢不可破的絕緣門。兩人身影消失後,我模仿小唄小姐的動作匍匐倒退,但仔細一想,既然兩人已不在視野裏,這個行動也沒什麼意義。

“盡管不甚十全,至少還算幸運。”小唄小姐說:“我還怕對方會派一整個師團的壯碩警衛前來……兩個那種程度的小毛頭,總有辦法對付的。博士大概認為是係統短路。”

“這樣是最好……不過被發現的話還是很麻煩。”

“那麼,往這裏走。”小唄小姐拉住我的手,強迫我移動,還以為她要帶我去哪裏,結果竟是水塔陰影處。她將我帶到一個數跳水管橫亙其間,從鐵蓋位置無法看見的狹窄空間。“這裏應該可以避開他們的耳目。”

“乍看下確實可以掩人耳目,但……”

這個空間稱不上寬敞,怎麼看都隻能容納一個人躲藏。這裏應該沒辦法同時容納高挑的小唄小姐,以及雖然不算壯碩,但幾乎已是成年男子的我。

“沒這回事。”小唄小姐惡作劇似的笑了笑——這時我已差不多猜到她的計劃——咻地一聲將我拽過去,向後一推,接著,采取以第三者的觀點來看,很難不認為那是擁抱的姿勢,不,或許隻能認定是擁抱的姿勢;換言之,她的身體緊貼著我的正麵,修長的雙臂繞到我的背脊,下顎倚在我的右肩。小唄小姐的呼吸、心跳與體溫自然傳了過來,而我的呼吸、心跳與體溫當然也傳了過去。

“這樣就隻占一個人的空間了。”

“——這樣子會出問題的。”小唄小姐扣住我的雙臂,我無力抵抗。不,這不是重點。“十分嚴重的問題。”

“你不喜歡問題嗎?”

“就連解答都不太喜歡……”

“還真是純情哩。”小唄小姐嗤嗤笑了,那是非常煽情的笑法。“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在找那些MO片時,也順便找過繩索了。”

“有嗎?”我壓抑強烈的心跳問。因為心髒是不隨意肌,當然不可能抑製。“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