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哀川小姐,超強的記憶力完全不同於我,已經將整張平麵圖烙印在腦海中了,立刻推開安全門爬上樓梯。“哇——人往高處好痛快
Yo——”…小姬說出謎一般的句子,快步跟上去。
“還要避開職員辦公室才行…啊啊…真是麻煩死了。誰管他什麼戰術什麼陷阱的,有多少人都盡量放馬過來好了。”
“不行啦,那怎麼得了。”
雖然不清楚哀川小姐和小姬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過去,但是看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模樣,似乎交情匪淺。照理說久別重逢應該會有點生疏,卻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距離感,而且從剛才碰麵到現在,彼此都沒有提過任何類似敘舊的台詞。相反地,兩人之間的對話還表現出一股親密感,哀川小姐向來都是豪爽的大姊姊,而小姬正好是會刺激保護欲的類型,兩人可以說是最佳拍檔吧。
“嗯?”
…不對,慢著。這麼一來,我不就成為多餘的角色了嗎?不行,都已經犧牲色相到這種地步,未免太悲慘了。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我主動開口向哀川小姐發問。
“呃,潤小姐,剛才聽你所說,好像原本就跟理事長認識了,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此刻在我的想像中,隻浮現一個非常惡趣味的人物,聚集了一群未成年少女實施特殊教育。
真是夠了,自以為是阿拉伯皇室啊,還培訓後宮佳麗咧。
“理事長的名字叫檻神能亞,今年三十九歲,是個女的喔。”
“檻神這個姓氏,莫非———”
嗯,沒錯——哀川小姐沒有回頭,輕輕地頷首。
“赤神、謂神、氏神、繪鏡,以及檻神——所謂的四神一鏡——能亞正是排行最末那一族的血脈。其實她並非嫡係子孫,而是旁係的血親,所以和本家之間的連係相當薄弱。因此這間學校本身與檻神家族並沒有多深的關係,反而跟神理樂比較有淵源。”
“神理樂…不就是日本的ER3嗎?”
兩者之前最大的差別,隻在於ER3是一個研究組織,而神理樂是一個網絡機構,實際上雙方所從事的工作大同小異。如此說來,這所學校就相當於
ER 計劃了是嗎?
“答對了,這裏的畢業生據說有四成都會進入神理樂喔,其餘則是分散在各大機構…最優秀的學生應該就是去加入ER3吧,畢竟在社會上的知名度跟地位都比較高,像那個叫萩原的家夥,大概也會成為其中之一吧。”
不愧是哀川小姐,對於這所學校的內幕,甚至包含“畢業生”的狀況,都了解得相當透徹,不像我一問三不知。嗯,按照一般世俗的說法,這裏算是“培育人才”的地方吧。就這點而言,它的確是一間訓練所,同時稱之為“教育機構”也並沒有錯。
然而,可是——不允許學生退學,有人想逃走就會被通緝,還有學生會自封為軍師,甚至用懸梁高校這種稱呼來自嘲——這樣的學校,還能算是一所教育機構嗎?
“其實一開始這間澄百合學園——也就是懸梁高校的前身,是由能亞的母親所創立的。當時還比較像一所正常的學校…至少跟現在比起來算是正常多了。結果就在一年半前,能亞的母親上吊身亡,學校由能亞繼承之後,就完全變調了。究竟哪裏有問題,也很難真體去說明——”
“是氣氛,氣氛變得很詭異啊。”
小姬的語氣難得如此正經。雖然從背後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必又是帶著一片陰霾吧。小姬目前是二年級的學生,所以在她入學的時候,理事長應該已經換人了。
“其實‘入學’以後沒多久,我就發現這裏不是普通的學校了,不過我還是繼續忍耐著。沒想到事情越來越誇張…一個會有朋友死掉的地方,我根本沒辦法稱之為學校。”
“…你說得沒錯。”哀川小姐摸摸小姬的頭,接著說下去。“可是呢,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必須要經由比較才區分得出來,而身在其中的人,當然會以為自己是正常的。更何況學校本來就是一種密室,從外界無法一窺究竟,於是瘋狂的人便越陷越深——終於一發不可收拾,演變成現在的狀態。”
“…除了小姬以外,難道沒有其它學生認為這樣是‘不正常的’沒有人發現這裏‘很詭異’嗎?有沒有別的學生申請退學?”
“啊,有啊。很久以前。”
小姬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足以令我沉默不語。
“剛才雖然講過不喜歡…其實我本身對檻神能亞並沒有討厭到那種地步,不過確實沒啥好感就是了。舉個例子來說吧,那家夥隻會把人當成數字來看,隻會把人的死亡當成統計的數據來判斷。在她眼中,死一個人跟死兩個人沒什麼差別,隻差在數字是一或是二而已。那家夥認為數據就代表一切,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理想,我並不是不了解。”
“你們應該算…舊識吧?”
“嗯,算吧。雖然已經分別兩年了。”
所以是分別兩年的重逢呢——哀川小姐玩笑似地說,卻有種故作輕鬆的感覺。論及騙人技巧,連我這個戲言跟班都望塵莫及的哀川小姐,為何要刻意流露出演戲的感覺呢?我無法理解。
“潤小姐,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別太亂來喔。”
“死家夥,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啊,少一副訓誡的口氣。今天的談判目的是要校方接受紫木一姬的退學申請,至少這點我還沒忘記。”
“那就好。”
我覺得自己扮演的角色已經告一段落了,稍微舒展一下筋骨,然後對身旁很久沒出聲的小姬開口。
“如果能夠順利離開這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唔,這個嘛——”小姬回答:“我想做很多很多好玩的開心的事情。”
她的語氣仿佛是在說,自己這輩子從未有過真正“開心”的事情。
“而且要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就好像每天都是星期一那樣。”
“那不就是最糟的日子嗎?”
嘴裏雖然不客氣地吐槽,但我的思緒卻已經飄向遠方。在我心中,某個最脆弱的部份,受到了刺激——懷念的心情,正被深深地刺激著。其實她們兩個人根本不是相像,小姬跟“那丫頭”,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所以我在想,這對我而言,不正是一個懺悔和贖罪的機會嗎?當然我並不認為,傷害了一個人,可以用拯救另一個人來互相抵銷——況且我也不懂得要如何去拯救別人,隻是——
“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啦,戲言小哥。”
哀川小姐瀟灑地對我說。
“看,我們已經到達最頂層囉——”
安全門被她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了。任何技術都能做到最完美的萬能承包人,哀川潤。
無論讀心術或聲音模仿,甚至包括開鎖,都無人能出其右。
在走廊上前進沒多久,眼前立刻出現一扇非常厚重的鐵門。怎麼看也不像是一般學校裏會出現的東西,豈隻防彈,就連發生核爆大概都不會被摧毀,一扇完全與外界隔絕的門扉。
哀川小姐收斂平時的作風,謹慎地敲了下門
(
難道哀川小姐最近特別熱愛敲門嗎
),想當然耳,沒有任何響應。“那我就不客氣囉”——她打算直接進去,卻發現沒有門把。豈隻門把,甚至連個門鎖都沒有,上麵隻設置了一台指紋辨識器。
“哎呀,這下子連我也沒轍了。”
“真的嗎?”
“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改變自己的指紋啊。一姬,這個係統是怎麼設定的?”
“整棟辦公大樓的門,都是用同樣的係統。”小姬詳細地說明。“除了教職員本身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開鎖或上鎖。隻要把手掌按在辨識器上麵,門就會自動鎖上,再按一次,鎖就會解開。”
“唉——也就是說…絕對沒辦法複製鑰匙囉…早知道就帶玖渚丫頭一起來了。”
的確,這時候如果有玖渚在場的話,就可以破解計算機係統,輕輕鬆鬆地打開門鎖吧。
話說回來,玖渚知道這間學校的內幕嗎?當初那丫頭告訴我有關澄百合學園的事情時,並沒有提到任何相關內容,但是——但是那家夥向來自閉,即使知情,也很有可能不向我透露。無論如何,既然學校背後有著這樣的內幕,也難怪製服會收集不到了。我終於明白玖渚之所以早早放棄的原因。
咦?那哀川小姐又是怎麼把製服弄到手的呢
(而且還是兩件) 。
……難道自己做?
“這種門從裏麵可以上鎖嗎?”
“我不太清楚耶,應該可以吧。”
“是嗎…那她到底在不在裏麵呢…真會吊人胃口。”
這時候我才突然發現背後有監視機,急忙告訴哀川小姐,結果她若無其事地說“那些電路早就已經切斷了”,像在嫌我大驚小怪。仔細一看,監視器確實沒有在運作。
“要來救你們以前,這些瑣碎的工程都已經先做好了啦…連警報器也切斷了,用不著擔心。啊——可惡,那我們不就進不去了?”
“可是剛才敲門也沒人響應,理事長應該不在裏麵吧?”
“不,能亞那家夥和我一樣,是不會逃避事情的人。難道裏麵設下了陷阱嗎?還是純粹無所畏懼…不管是哪一種,可以確定的是她在耍我們。”
“很好——我生氣了。”…哀川小姐下定決心,從衣服裏拿出一樣黑色的塊狀物。四方型的東西,放在手掌上大小剛好,正是俗稱電擊槍的物品,神秘的外觀足以令人產生本能上的恐懼。
“潤小姐居然會搞帶武器,真是難得啊。”
“嗯,這次是例外,因為要讓某人昏迷以便…呃,這不重要,現在可以利用這個東西…”
哀川小姐將電擊槍對準指紋辨識器頂住,按下電源開關。眼前瞬間爆出一片電光石火使人目眩,緊接著聽見“啪啪啪”的聲響,等視線恢複正常,辨識器已經徹底粉碎了,飄出一陣陣惡心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