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卷 第2章 第2章 子萩鐵柵(3 / 3)

“很久沒遇到同年齡層的男生了,你們也趁機見識一番吧。”

她對那四個壓製小姬的人,發出匪夷所思的指令——不,不應該這麼說,對方可是號稱“軍師”的角色,不可能會發出什麼“匪夷所思的指令”其中或許隱含了某種意圖。

“好了~~~慶紀、蘆花、阿彌、朱熹…把那個女孩子帶到老地方去。手腳固定住,可不能放水喔。至於這位男性,就由我來負責。”

四個人聽完她的吩咐便點點頭,然後把小姬拉起來,直接拖著走,朝前麵的樓梯走去。我並沒有出手製止,反正眼前是銅牆鐵壁,不宜輕舉妄動。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之前在樓梯間遇上的那兩個女學生也參雜在其中,於是我轉頭問子萩。

“剛才你叫她們的名字~~全部都是本名嗎?聽起來實在很不像啊。”

“呼~~真是好險。”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自顧自地歎了口氣,像是剛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總算在‘病蜘蛛’出動以前就把事情給解決~~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嗯?啊啊,你還在啊,好的好的…”子萩露出與年齡不相稱的親切微笑,轉過身來對著我。“沒事了,請回吧,我送你到大門口。”

“我的意思是…這次事件姑且不追究,所以你快滾吧~~聽懂了嗎?女裝癖先生。”

“傷腦筋,我就知道這樣很容易被誤會。”我刻意壓低聲音對她說:“不過本人可沒有那麼心地善良~~!而且非常討厭失敗,尤其在原本有勝算的情況下。”

“真是小心眼啊,跟我很像呢。”

話剛說完,她立刻出招,以迅捷如風的動作~~!那確實是武術中的招式——扣住我的手腕反折到背後,直接固定肩膀的關節。前一秒明明人還站得好好的,結果卻在轉瞬之間被控製住,完全動彈不得。而且對方還是身材如此纖細的女孩子,不能拿被偷襲當借口,根本就是自己的疏忽心。

“雖然身為軍師並不擅長實戰~~不過至少我有學過基本的防身術。”

“這間學校連防身術那種東西都會教嗎?”

“對於你的問題,正確答案是‘我們隻教這些東西’…不過呢,你實在太不識相了。”她加重力道,肩膀傳來一陣陣的劇痛。“都被逮到了,態度還敢如此囂張…真是不知死活,連求饒的方法也不懂嗎?”

冰冷的聲音。壓倒性的冰冷。我對這問學校徹底改觀了,什麼研習所訓練所,那些膚淺的用詞根本不足以形容,這問學校其實~~其實完全就是~~

一個戰場。

“你應該已經過了高中生的年紀吧?聽好,為了表達對長輩的敬意,慈悲為懷的我決定提供給你兩種選擇~~一是乖乖屈服於我,一是當場肩膀脫臼。”

“~~閣下是哪一國的總統嗎?”

“不不不,我隻不過是團體中一名小小的主將而已~~甚至連主將都稱不上,隻是一名軍師罷了。”

“那剛好,我是一名連戲言都稱不上,純屬戲言而己的小跟班,作為你的對手,可謂相得益彰~~”

“喀”地一聲,肩膀的疼痛加劇。看來這位子萩小妹妹自己喜歡開玩笑,卻不允許別人對她開玩笑,真是任性啊。

“不過有件事情…我實在想不通。”子萩稍微放鬆力道,接著說下去。“所謂想不通~~就是夾雜了不確定因素的狀態,對一名軍師而言,這並非好現象,因為不確定會令人產生不安。”

“你為什麼,能入侵這所學校?”

她並非問我“怎麼辦到”,而是問我“為什麼能”,聽起來就像是直指問題的根源,不問過程方法,仿佛直接動搖世界根本的問題。

“也沒什麼,就使用偽造的學生證加上我又穿著製服,所以才沒被發現的吧。”

“你的意思是說,光憑這點小把戲,就瞞過本校的學生了?是在暗示本校的警備係統程度太差嗎?”

沒錯~~以我目前所知的澄百合學圈,不,是“懸梁高校”的真實內幕而言,很難想像光憑這樣簡單的變裝就可以闖關成功。即使不開口能夠模糊性別特征,但應該還是會輕易被看穿外來者的身份才對。子萩會感到疑惑並非沒有道理,隻不過我也沒有答案,甚至連我自己都很想問為什麼。隻能說是偶然的幸運吧。

“你該不會要說出‘隻是偶然的幸運’這種戲言吧~~”

子萩如此說完,再度扯緊我的手臂。她本人似乎自認為已經將力道控製得當,但被扣住的人卻很難承受。另一隻手碰不到背後的子萩,而且——我現在被壓著,腳跟朝上,也沒辦法用踢的方式反擊。她這招擒拿術,是普通人不可能會使用的,相當高明的格鬥技。

格鬥技,也就是說,必然有破解招數。

“其實答案非常簡單啊。”我平靜地說:“因為你是個超級大笨蛋所以才想不通嘛。”

“喀…”地一聲,感覺到背後傳來惱羞成怒的音效。下一個瞬間,子萩又將我的手臂更用力旋轉九十度~~接著“啪”地一聲,傳出肩膀脫臼的聲音。

“~~咦?”

這聲錯愕的驚呼,來自於讓我肩膀脫臼的元凶。

手臂脫臼反而讓我恢複自由,我立刻翻身,正麵朝向尚未脫離錯愕狀態的子萩,用沒有脫臼的另一隻手,使盡全力毫不留情地往她胸前狠狠一揍。任她再怎麼伶牙俐齒,終究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女生,身體依然不堪一擊地飛出去,如朽木般淒慘地摔在走廊上。

“~~嗚!”

然而不愧是子萩,落地前似乎及時做出防護動作,馬上就撐起上半身,犀利的目光瞪著我。

我若無其事地麵對她的視線,張開沒受傷的手臂,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對於你剛才的質疑,我仍舊隻能回答‘純屬巧合’隻不過接下來你可能還會有另一個疑問,我就直接回答吧~~上個月我被卷入某起事件當中,當時雙肩都曾經脫臼過一次,雖然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受傷的了,不過呢…事後演變成習慣性脫臼,現在正處於容易脫臼的狀態。”

“~~嗚”子萩吃痛地呻吟一下。“所以你是故意用激將法,好讓自己脫臼~~”

“剛才你說過自己是‘軍師’沒錯吧?我的立場也跟你差不多,因此非常清楚,一旦發生任何超出計算之外的情形,就會引起很大的混亂。‘這點力道怎麼可能會脫臼’——你的想法我了若指掌。”

其實肩膀真的很痛,但我仍麵不改色,得意地講解,心裏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雖然用計掙脫了對方的箝製,卻不代表自己已經處於優勢,甚至可以說反而火上加油。必須趁子萩內心的混亂尚未平複,運用三寸不爛之舌設法脫身,否則~~

否則我就追不上那四個人,就來不及救回小姬了。

“~~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嗎…”

我自虐地低聲說著,對於自己居然會想出手救人——居然會有救人的念頭,根本連想都沒想過,還以為這種時機永遠都不會到來。難道一切隻是隨波逐流嗎?就如同平常的我,並沒有任何情感,就隻是隨波逐流而已嗎?

子萩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隨即又突然睜大雙眸,視線越過我的頭頂,望著更後麵的方向。

“~~你很努力嘛,小哥。”

這句簡單的台詞,仿佛“在街上巧遇的寒暄”般輕鬆自然——說話者一掌拍上我的肩頭,正是脫臼的那一邊,痛到了極點。

“~~哀川小姐?”

“不準用姓氏稱呼我~~已經講過好幾次了吧,嗯?”

肩上的手掌微微施力。

“是的~~潤小姐。”

我的雙眼沒有離開子萩,就這麼跟背後的哀川小姐對話。但子萩並沒有與我四目相接,這是當然的,身為軍師,麵對人類最強的紅色,怎能愚蠢地掉以輕心。

“哈哈哈~~~讓你一個人進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就來幫忙啦。”

“拜托別鬧了好不好~~~那你一開始就應該自己來嘛~~~”

“這個愉快的話題我們回去再聊,先解決正事吧。嗯,這位~~~子萩小妹妹是嗎?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嗯,我知道。”子萩的眼神和之前麵對我的時候完全不能比較,非常犀利地盯著哀川小姐。看來剛才對付我還算是遊刃有餘的。“鼎鼎大名的赤色征裁,‘一入學’就聽說過了。”

“那真是我的榮幸。”哀川小姐笑著說,一臉的揶揄。“~~~所以呢?子萩軍師小妹妹,接下來你還打算使出什麼計?”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子萩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然後俐落地站起來,態度大方,表情從容,絲毫不帶一點畏縮和恐懼。與其說她勇敢——更應該說是自負。我從未見過有哪個“敵人”敢在哀川小姐麵前擺出這種姿態,況且還是一名未成年的小女孩。

實在,非比尋常。

“你以為你逃得了嗎?”

“當然可以~~反正那位女裝癖先生已經受傷了。”子萩微微一笑。“赤色征裁為人非常講義氣~~這一點我可知道得相當清楚。”

“然後,還有你~~~”她瞪著我。“你對我所做的事~~請牢記在心,千萬別忘了。”

“啊?”

我對她做了什麼?

我還覺得自己才是被害者咧。

“後會有期,二位請保重。”

子萩說完便轉過身飛奔而去,短裙和長發隨風飄動。我以為哀川小姐一定會追上去的,結果——她仍然把手放在我肩膀上,連一動也沒動。

“潤小姐,讓她逃走真的沒關~~~”

我焦急地想回頭問哀川小姐,沒想到這時候~~~

“師父~~~!”

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小姬打斷了我的說話和動作,一股腦地撲上來。即使她再怎麼身輕如燕,突如其來的衝擊也足以將我直接撲到在地。

搞什麼鬼啊。這個死丫頭…你想謀殺我是不是~~~心裏連聲咒罵,一抬頭卻看見小姬正壓在我身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個不停。麵對這樣一張臉,什麼話也罵不出口了。

“鳴哇哇哇…”她邊嗚咽著邊摸我脫臼的肩膀。“你、你的肩膀…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都是小姬、都是小姬害的~~~”

“…”

拜托,別再摸我脫臼的肩膀了,真的很痛~~~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不曉得呢?

小姬死命地抱著我不放,我發現她製服的袖子有裂痕,是剛才被那四個人押走的時候弄破的嗎?想當然耳,哀川小姐已經早我一步將小姬救出,因此那四個名字古怪的家夥應該都已經被擊退了,隻不過~~~隻不過小姬似乎並非毫發無傷。

“啊,這、這點小傷完全不要緊!”

她終於恢複冷靜,卻察覺到我的視線,連忙將破裂的袖子藏到身後。

“這隻是一點小擦傷而已!”

“看起來明明很痛啊。”

小擦傷,說得很簡單。

沒錯,她就是這樣。

開朗、活潑、單純。

天真浪漫、純真無瑕,但是~~

但是,絕對不是沒有神經。

重視別人勝過自己,把別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痛苦,即使明知道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受傷根本不幹她的事,根本就是我自己造成的,然而她卻不肯承認這個事實。什麼都不拒絕、什麼都不計較、擁抱一切、包容一切~~~

~~~不,不對,慢著。

我想錯人了吧。

小姬不是她。

小姬和那丫頭,是兩個,不相同的人~~~

“嗚、嗚哇哇哇~~~”

情緒再度複活,小姬用力鑽進我的肩窩裏,埋頭哭泣。

“~~!~~~就跟你說會痛了啊。”

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

為什麼我還會~~~

產生這種動搖的情感,簡直是戲言。

“一姬,快放手,你是想拆了小哥的肩膀嗎?”哀川小姐揪住小姬的水手服衣領,將她強行從我身上拉開,接著又用同樣的方式將我硬拉起來。“喂,努力歸努力,可不能太亂來啊。嚴重的話會變成慢性脫臼喔,你忍一忍,我幫你接回去吧。”

忍一忍~~~~

用不著她說,我也不會有任何動作。正確地講,在看到哀川小姐的當下,我就仿佛遭到超能力者惡意的詛咒,全身都瞬間僵硬了。

咒語。

沒錯。

哀川潤的水手服造型,的確有著相當於咒語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