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慧佳正春風得意,忽然聽到蒼老而又帶著些許熟悉的聲音,先是僵了僵,接著緩緩的轉過身。
“慧佳,真的是你!”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正滿眼不可置信的望著她。一雙暗黃色的眼睛竟微微的顫抖,隱約還能看到激動的淚花。
“……爸?!”許慧佳睜大雙眸,聲音更是發顫。
“咦?大栓,你到是挺有精神嘛,我孫子的婚禮竟然親自過來參加。”紅光滿麵的葉老爺子拄著拐棍朝著自己的死對頭,慢慢的走了過來。他和許老爺子從發小起就開始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互相競爭,從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一直競爭到了現在。
就連釣烏龜,兩個人也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如果在從前的時候,葉老爺子會又調侃揶揄許老爺子。他有這麼一個孫媳婦,以後釣烏龜就不用愁了。
和孫媳婦林亦蝶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還是因為釣烏龜呢!那次林亦蝶釣了那麼一大桶烏龜,後來直接把那桶戰利品送給他。這讓許老爺子簡直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許家和葉家其實一直是世交,奈何到了葉老爺子和許老爺子這一代,兩個人自從記事起就不知道什麼原因,就互看不順眼。導致一直親密往來的兩家,就想宿敵似的,頗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兩個人從小鬥到老,見麵的時候,也都是互相取笑譏諷,外界不少人都猜測兩家關係究竟不好的什麼地步。
直至許家在二十年前,被騙取了商業機密,幾乎已經快要分解崩離,葉家及時的援助,才讓許家免於家破人亡的危險。
這簡直和這兩個人的關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有人都不理解。
而那之後,這兩個人還是非常孩子氣的不給對方好臉色,吹胡子瞪眼睛依舊是常事。
許老爺子也從來沒有對葉老爺子說一個謝字,因為他們都明白,他們之間是不需要的謝這個字的。
他們注定是一輩子的死對頭,卻也注定是一生可以用生命來交換的摯友!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語言來說明的。他們都覺得,這樣其實挺好的。
吵到老,鬧到老。
到了他們這麼大的年紀,才會真正的發現,還能有一個和你一起吵吵鬧鬧的家夥,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親家啊,對於這場婚禮還滿意嗎?”葉老爺子發現許慧佳,笑容滿麵的問。
這次不僅最討厭被人叫起土裏土氣名字的許老爺子沒說話,就連許慧佳都沒有說話。
“……你這孩子,當真這麼狠的心啊!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竟然都沒有回家看一眼我和老太婆!”許老爺子和釣烏龜時的他早已經判若兩人,仿佛在一瞬間又蒼老了十歲。
“爸,你老了……”許慧佳看到許老爺子霜白般的頭發,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再也找不回從前的意氣飛揚和威嚴。她一陣恍惚,一回首,好像就能看到曾經。
她拉著他的胳膊,使勁的搖著,撒嬌著。
一切宛若昨天,那麼近,卻又是那麼遙遠。
“為什麼不回來,你知道爸爸從來都不會真正的怪你。隻要你哄哄爸爸,對爸爸說幾句撒嬌的話,爸爸什麼時候真正舍得怪過你呢?”一行淚,從許老爺子些許渾濁的眼睛流了下來。
“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不聽爸爸的話,聽信了傅永康的甜言蜜語,將家裏的機密全部給了他,才讓許家一招被掏空。是我……都是我……我沒臉回家了。當初寧願和家裏恩斷義絕,也不願意離開他,結果他隻是騙我而已。我將家裏害得這麼慘,我這個千古的罪人,還有什麼資格回去?”
“我真的好後悔……可是我又害怕,我害怕看到你和媽媽失望的眼神,我害怕你們不原諒我……”
“孩子,不管你犯什麼樣錯誤,爸爸都一定會原諒你的,隻要你好好活著,隻要你還肯叫我一聲爸爸,隻要你永遠都不要放棄生命。我們隻要你健康快樂的的過完一生,別的都不重要,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
許慧佳再也忍不住了,像個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就哭了,她上前抱住許老爺子傴僂而又瘦小的身軀,從和傅永康分手之後,這二十多年,她再也沒有哭過。
二十多年前的時候,爸爸在她的眼裏還是那麼高大,像一顆大樹將她護在最身下,不讓她受得一點風吹雨打。可現在,他隻是一個年華垂暮的瘦弱老人,他那瘦小的身子,再也無法為她遮風擋雨,然而對她這個不孝女兒的愛,卻絲毫沒有減少。
“爸爸,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和媽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們原諒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會惹你們生氣了……”曾經,她是驕傲的公主。被爸爸捧在手心裏嬌生慣養,她飛揚、她任性。就算是做錯事,也從來不會承認錯誤。
而就是在爸爸媽媽眼中的最愛的公主,害得家裏差點經曆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