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國航空客320飛機上,乘務長琳達用甜美純正的國語和英文先後向機上一百四十名乘客說道:“各位旅客,您好!本次航班的機長想和大家講幾句話!”很快從廣播裏傳出了機長沉穩厚重的男低音:
“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李執吾,非常高興與大家共度這段旅程!”稍作停頓之後,他繼續對著話筒說道:“按照既定航線,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是南城國際機場,但由於機場突然出現大霧,機場跑道被大霧完全封閉。本機已在南城上空盤旋了兩次,燃料即將用盡,本人與副機長決定五分鍾後實施迫降。請各位乘客聽從空乘人員的指導係好安全帶……”
機長的話尚未說完,機艙裏的乘客們頓時一片嘩然,大家紛紛將頭伸向窗口,隻見飛機下方大約幾千米果然有一層青紗帳般的濃霧罩住了整個南城的天空,霧中的萬事萬物盡皆深藏其間,霧氣之濃即使陽光帶著利劍也無法劃開半寸。
提到迫降,所有人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飛機失事的場景,墜落、爆炸、衝天大火、上百具無法辨認的焦炭般的屍體,電視新聞中播放著親友們哀號的場景……誰都清楚飛機的事故率雖然在各種交通工具中排名最低,但其事故死亡率卻是最高的,除非發生奇跡,不然沒有人可以從飛行事故中逃生。這趟航班上的乘客基本上由美國和歐洲轉機而來,其中大部分是為了探親訪友,想到萬一迫降失敗,有可能與親友們咫尺天涯卻要天人永隔,幾位經年未曾回國的老人不禁唏噓落淚。
除了老人們哀歎之外,青壯年們想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最精彩的時刻卻可能在五分鍾之後命喪黃泉,這數十上百人對生的渴望,用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來。有低落者默默的按照空姐的要求,黯然神傷的給至親者寫下遺言,想到生命就在五分鍾後可能結束,他們麵對腦海中無數的親友忽然間湧起千言萬語的話,竟令他們遲遲無法落筆。
還有少部分情緒較為激動的乘客,多以男性為主,他們向空姐大吼大叫,要求見機長,並提出了數條看似合理卻荒誕的要求。其中一位嚷嚷道:“降在南城附近的高速公路,那邊的道路寬,肯定能降,快,快去通知機長。”
琳達麵對他的建議始終保持著職業的微笑,此時此刻她的內心也十分慌亂,但較高的職業素養告訴她:“必須保持冷靜,有時機艙內的躁動會對迫降造成巨大影響。”她走到每位空乘的身後,用手語提醒她們必須讓乘客冷靜,避免不必要的交談以免引起無休止的爭論。
降落高速公路的建議話音未落,其他的建議此起彼伏的冒了出來:
“降在軍用機場……”
“跳傘,我要跳傘……怎麼沒有降落傘?”
“空中加油,調空中加油機……加滿油飛回去,飛到臨近的機場也行……”
空中小姐們麵對機艙內充斥的近乎荒誕的建議,幾乎難以忍受,她們也怕,她們才二十歲出頭,正值豆蔻年華,生命之花開放的最絢爛季節,她們也想哭一場,也想找個地方發泄,生命平等的對待每個人,但每個人對待生命的態度則於素養的高低而顯見各個之不同。
比如商務艙內的兩位男女,男士穿著筆挺的深色西服,紫色襯衣,長方臉,腦後梳理整齊的頭發稍稍蓋過深色西裝的後領,耳際留有鬢角,濃眉壓著一雙似笑非笑既嘲弄又清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像出自石雕藝術家之手,麵頰上嵌著深深的酒窩,所有的笑意都從他微微抿起的嘴角中流溢。
他的桌麵上擺放著一本德文的科學雜誌,還有一本德文字典,聽到飛機迫降的消息,他仍然端著一杯紅酒放在唇邊聞著紅酒散發出的醇香,抿一口讓甘醇的美酒在口舌中融化,雙目悠然的望著窗外被陽光鑲了金邊被風裁剪成左右高低各不同的奇異雲朵,那份從容不迫的優雅氣質,讓見多識廣的乘務長琳達也不禁為之欽慕。
男士身邊的那位女士年紀在二十五六歲上下,曼妙性感的身材,清秀間略顯張揚的麵容,兼具東方女性的柔美與西方女性的嫵媚;淺啡色開領襯衣,纖腰上配搭一條淡黃色裝飾帶,灰色A字裙,一雙係帶式的高跟皮鞋。她的手上端著一本英國作家福萊特的原著《聖殿春秋》,很少有女性喜歡讀帶有曆史政治色彩的長篇作品,可見除了她奪目的外表之外,亦斂藏著豐富的內心。
“小姐,您難道不寫點兒什麼?”空乘薇薇來到她的身邊,似乎要提醒她迫降可能出現難以預料的生命危險,也許有必要給親人們留下些遺言之類的字句。
“李執吾機長處理過七次類似的迫降,我對他有信心。”
薇薇有些激動的說道:“您認識李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