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坐落在阿爾卑斯山南麓的小鎮。巨大的山脈阻斷了企圖席卷歐洲大陸的氣流與軍團,於是這座小鎮的性格就如那裏的氣候一般,平和而溫暖。小鎮比起遠東地區的大城實在算不得繁華,卻十分井井有條。當太陽從遠處不算平整的地平線升起的時候,人們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勞作很辛苦,但大概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的緣故,人們也都不以為意,田間地頭或是環境惡劣的作坊時常可以聽到男人們的葷段子和女人們咯咯的嬌笑聲。鎮上沒有教堂。鎮民們不信上帝,卻敬畏著世間的一切。也有傳教士曾來此傳教,隻是他很快就發現,基督教的唯一神論在這裏並沒有市場,最後隻得訕訕離去。鎮裏那位長須委地的老人總是說,我們不敢對神明不敬,隻是如果我們皈依了宗教,我們又應該保持對萬千生靈的謙卑呢。上帝並沒有懲罰他們,還賜予了他們阿爾卑斯山清冽的雪水和大片肥沃的土地。
傍晚是小鎮最歡樂的時候。男人們往往喜歡用手裏不多的餘錢,去酒吧小酌兩杯。冷冷的魯特琴聲中,快樂和酒精一起彌散在空氣裏。
大概烏托邦也不過如此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寧願生活在一個有空調的額鼻地獄也不要生活在一個沒有空調的烏托邦。
他沮喪地踢開麵前的石子,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莫名其妙地墜入這個世界,這具身體。更令他不快的是,在他穿越之時,那個四處串場的某神明,沒有出現,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沒有金手指!
他繼承了這具身體本來的記憶,可那些多是關於小鎮的瑣屑碎片,他依舊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他來到了一幢有些破敗的房子前。原來的記憶一直警告他不要靠近這裏,隻是他是穿越者,自然有穿越者的驕傲。更何況千千萬萬的穿越前輩告訴我們,有危險的地方,一定是你發跡的地方。
門是虛掩的,於是他敷衍地敲了敲門就徑直走了進去。
屋子的內飾比想象中精製很多。大量的紅色和略帶鐵鏽味的熏香渲染出一種妖異的氛圍。他感覺到了危險,但他仍固執的相信,1000年的進化,已經使他和古人產生了質的區別。
鐵鏽味開始變得清晰而刺激。濃烈的血氣在鼻腔裏炸裂,似要把人紮穿一般。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些對於一個穿越者來說,不過是障眼之法。隻是身體劇烈的顫抖提醒著他,那切實而致命的痛苦。門關上了,死亡的引線被點燃。他一下子有些頹然,可肺裏殘留的空氣已經快無法支持“頹然”這種複雜的情感了。血液衝擊著雙眼,無力感湧上四肢百骸。他不得不痛苦的承認,那些原來世界的知識和觀念,並不足以支持他在這個世界活下來。
“看來我要成為史上死的最快的穿越者了……”
意識徹底變成了紅色。
……
再次醒來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堆滿皺褶的臉。
“說吧,你是來做什麼的。”比金屬摩擦更刺耳的聲音。
他用了30秒確認自己還活著以及整理自己混亂的大腦。
“我不過是誤入此地,不想打擾了此間主人”他仍有些迷糊,隻是傻子也知道此時激怒那堆皺褶,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哦?鎮上的人往往避我不及,你卻送上門來!”三分好奇,三分惱火
“隻是想知道,以前輩之能,為何會在這樣一個小鎮裏避難。”他決定詐它一詐。
“你從哪裏聽來的。”尾音有幾分微妙的上揚和顫抖。
他精準地捕捉了它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惡意。”
它沒有再說話,而是用手鉗住了他的下顎,然後將一管的紅色液體灌了進去。
他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心裏卻長舒了口氣。灌藥至少表示它暫時還不想殺他。
“回去收拾你的細軟,明天搬進來,再留封信,就說自己要出趟遠門,歸期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