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冬初,朔風呼號,月隱星稀,放眼望去,荒僻的四野是一片闃暗,隻有不遠的山坳處,閃爍著些許的亮光。

董海菱身披一襲陳舊的駝色鬥篷,舉著一支火把,為正在修理車輪的男人照明著。

“德叔,這輪子損壞得這麼嚴重,還修得好嗎?”望著那嚴重變形的車輪,她微微蹙了眉心。

她與姊姊代替父親去探望生病的姑母,回程時,馬車不慎陷入坑洞裏卡住了,使勁推出後,後輪竟壞了,無法再前行,隻得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間就地修理。

“二小姐甭擔心,再一、兩個時辰應該就能修好了。”德叔長滿粗繭的手拿著一顆石頭代替榔頭,與一把匕首交互使用,修理著損壞的部份。

聽到左側傳來的喁喁交談聲,海菱的視線瞟向坐在篝火旁的兩名男女,看見他們很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取暖。

那名披著白貂大氅的女子便是她的姊姊董海棠,她的粉頰被火光映照得紅通通的,嬌豔無比。男子則是她們的表哥常弘。

董海棠將頭枕在表哥的肩上,常弘不知在她耳畔低聲說了什麼,惹得她嬌笑出聲,一臉甜蜜,仿佛先前她為了馬車車輪損壞,無法在入夜前趕到城裏,必須露宿荒野而大發了一頓脾氣的事不曾發生過。

看著表哥對姊姊的嗬護與疼惜,海菱的瞳眸微微一黯。

常弘起身說道:“柴快燒完了,我再去撿些幹柴回來。”

“不用了,這種事讓海菱去做就好。”董海棠攔阻他,拉他坐回身邊。

“可天色這麼黑,讓海菱一個女孩子去……妥當嗎?”他有些遲疑地瞥了一眼舉著火把在為馬夫照明的海菱。

“就是因為天色黑,所以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去了。”董海棠瞅向妹妹,揚聲命令,“海棠,你再去撿些幹柴回來。”

德叔張口想說什麼,海菱朝他輕搖螓首,阻止他出聲,低聲應道:“嗯。”

“海棠,我看我也一塊去好了,畢竟這兒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狼群出沒?”常弘有些擔憂的嗓音傳來。

董海棠輕描淡寫地開口,“你甭替她擔心了,在狼群發現她前,她便會先行避開了,她那雙眼睛不輸給貓兒呢。”

海菱將火把交給德叔後,獨自一人徐徐走向幽暗的黑夜中,漸漸聽不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了。

他們休息的這處山坳,四周生長著一叢叢灌木,沒有較高大的樹,所以她必須走到較遠處,那邊有一片林子,才有枯枝可撿。

她攏緊身上的駝色鬥篷,走進黑魆魆的林子裏,陰沉的林內寂靜得可怖,但她的表情卻沒有露出一絲懼意,因為黑夜的林子對她而言與白晝無異,她可以一覽無遺。

她彎腰撿拾地上的枯枝,不久,懷裏便抱滿了一堆幹柴。

準備往回走之際,她驀然瞥見不遠處有一道人影踉踉蹌蹌而來,她認出那是一名男子。由於多年前發生過一件事,從此令她對陌生男子產生莫名的畏懼,因此她緊張地抱緊懷裏的幹柴,旋身想盡快離開,但又發現那蹣跚不穩的身子似乎是受了重傷,隨時都可能倒下。

她垂目,喃喃告誡自己,“沒看見,沒看見,不要多管閑事。”雖這麼提醒自己,然而她卻遲遲無法邁開腳步離去。

後麵不遠處亮起了幾道火光與喝追逐聲,似乎是在追趕著那人,她遲疑了下,良心終於戰勝了恐懼。

她強忍著心頭的驚惶朝那人走去,壓低嗓音對他說:“你跟我來。”

乍見一人突然出現在麵前,男子冷不防地吃了一驚,防衛地抬起手中的劍。

“快跟我來,他們要追上來了。”海菱低聲催促。

天太黑了,他瞧不清楚她的模樣,從嗓音裏聽出是個姑娘,他詫異地問:“姑娘,你是誰?為何要幫我?”身負重傷令他的聲音顯得粗啞而低沉。

海菱沒出聲,見他步履不穩,仿佛隨時都會摔倒,她略一遲疑,便將幹柴往胸前攏了攏,騰出一隻手,畏怯地揪住了他的衣擺,領他朝左方而去。

感覺得出來她似乎並無惡意,男子順從地跟著她走。

兩人走了片刻,來到一處山壁前。

“進去。”

“進去哪裏?”男子愣了愣,望著漆黑得看不清輪廓的石壁,委實看不出來她究竟是要叫他進去哪裏。難不成她是叫他去撞壁嗎?

“這裏有個洞口。”她低聲說著,輕推著他穿越洞前一片半人高的草叢。這裏是她適才在撿拾幹柴時,看見一隻兔子從裏頭竄了出來,無意中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