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似水這樣不安的表情,重華斂去眼中的冰冷,展顏一笑,下了塌來,走近似水的身邊,輕輕撫摩著她的長發,語聲溫柔“似水和婆婆也是出身草莽啊,我何嚐有過嫌棄之心?我知道你擔心我的病,想治好我。可是……”重華淡下神色“似水,你這樣做,對我很殘忍,你知道嗎?”
似水一驚,抬眸望像重華,卻見對方的眼裏有著悲哀。
“自我出生起,就被預言活不過三十歲,所有人都對我憐憫,嘲笑,同情,皆因為我這個破敗的身體是注定無法成為王位的繼承人,父皇憐憫我,為了我將你和[婆婆尋來為我醫治,這二十幾年,我便是反複的在試藥,喝藥,病情反反複複中度過,每一次,婆婆煉好了新藥,我都滿懷希望,卻總是以失望來結束,一次又一次……”他的眼神開始恍惚,語調也輕飄起來“……你想象過嗎?每一次充滿了希望,卻又一次次的被毀滅掉後的失落和痛苦嗎?”他低頭看著似水懵懂的雙眼,輕聲一歎“你不懂的,似水,你是這麼健康,你怎會了解一個病人希望得到痊愈卻一次次失望的心呢?這樣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最殘忍的事了,我不怕死,死亡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我不要終其一生都拖著這樣的病體而苟延殘喘著活著,這樣的活著,比死亡更可怕,似水,不要給一個無法給予希望的人給予希望,要知道,那怕是一丁點的火苗,對於有著強烈生存欲望的人,那怕是飛餓撲火,他也會不顧一切的去爭取的,而我,卻早就在一開始,便已經選擇了放棄。”
似水剛停止的淚水又因為重華的這一番話而掉落下來,她想大聲的反駁,不,這是不對,他們所做的所有努力都隻是為了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她想要大聲的回答他,大聲的告訴她,然而,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幼年時的重華在試藥的過程中那樣落寞失望的神情,也許重華不僅僅得的是身體的病了,他還得了心病,一種無藥可醫的病,那就是放棄,世界上還有什麼藥能令一個已經對生都放棄的人能夠痊愈呢?什麼話也說不了,她能做的,就是將心中所有的悲傷都化做淚珠,任由它放肆的從眼眶中傾瀉而出,哪怕這些淚會傾倒滄海桑田。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她好,你知道嗎?她已經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光亮了,所以,似水,請求你,去救夜幽好嗎?”
那日從重華的府邸回來之後,似水便將自己緊鎖在房內,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就是重華那最後的一句話,這句話,令她輾轉難寐,心中想的念的全是重華那布滿哀傷的眼神,他笑著說,我唯一的希望……她已經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光亮了……光亮嗎?寂靜的屋內,她幾乎恨的咬牙切齒,憑什麼啊?她夜傾城究竟是憑了什麼?能讓重劃為她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嫉妒和恨意幾乎將這個年輕的女子折磨至瘋,然而,如果違背了重華的意思……那麼?重華心中唯一的光亮也就會就此熄滅吧?那麼,重華就真的在沒有生的希望了,活者,也會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腦海裏的各種各樣的念頭像是擾人的噪音,不停的在她耳邊嗡嗡作響,不,不能,如果夜傾城是重華活著的唯一光亮,那麼如果夜傾城好好的,重華便也不會有什麼事,以後即使是拚盡畢生所學,也要找出醫治重華的方法。想通了這點,似水緊握著拳頭,眼裏有多日以來第一次亮起的光亮。救,一定要救醒黑夜幽。
緊關了幾天的門枝呀一聲開了,一直守侯在外的扇衣回頭一望,卻見前幾日回來時麵色陰鬱的女子此時卻容光煥發的站在門口,心中詫異此人情緒反複無常到如此地步的同時,她不禁一喜,太好了,隻要似水沒事,那麼鬼後的病就可以徹底根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