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化裁古方,配伍精當
通古博今,使用古方,化裁古方,又是先師的一大特點。先師使用古方當中,頗能領會古人之意,創出新意,真正做到師其法而不泥其方的原則。如麻黃湯,本意為風寒表證而設,而先師去桂枝加佛手,當歸應用於慢支、哮喘症,尤其是慢支、哮喘急性發作期,咳喘痰多色白、喉間哮鳴音重,呼吸困難,伴心衰之症,收效最為明顯。又如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本治黃疸(濕溫發黃),而先師加葡茯堇,治風水症(急性腎炎)、臉麵四肢浮腫、畏風畏寒、小溲短少赤澀、形疲神憊、麵色白等,效如桴鼓。有時先師運用古方,另排君臣佐使,用古方之法,而不用其藥,或用古方之藥,另尋適應證,諸般裁減,靈活多變,不勝枚舉。如治療帶下症(脾虛型),一般原則以健脾化濕理帶,完帶湯為此而設,而先師宗完帶湯之意,自創三白湯治療脾虛帶下,以炒白術、酒白芍、白芷三味藥,簡潔明朗,療效頗佳。又如佛手散,本意治療婦女血虛經信不調之方,起養血活血之功。而先師卻重用川芎為主藥,增強祛瘀生新之力,用於瘀阻之痛經證。當歸量大於川芎,則起養血、活血之功,當歸、川芎量相等,又可安胎定痛,加桑寄生能安胎止血,專治先兆流產。又如二地湯,本意為滋陰降火之用,先師加重熟地至120克,專治虛火牙痛,改生地120克,則通便泄下,專治習慣性便秘,生熟地同用,治慢性口、舌、目痛,口腔潰瘍等。先師對古方奇特化裁,不失古人之意,又有創新,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先師對藥與藥之間的關係,也極為明了,運用純熟,配伍精當,從不用多餘重疊之藥。先師常教導我們:“用藥精廉,一則提高自己的辨證能力,二則減輕病家的負擔,三則便利藥店的工作。”如金佛手為本地產品,本為疏肝理氣、化痰之藥,配當歸、蜂蜜即為治療慢支、哮喘病的要方;加白術又成為專治胃脘痛的重要方劑;加赤丹參又成為治療胸痹之症的良方;加金錢草又變為治療水腫病的方劑。先師的這種提煉古方,獨創新方,配伍嚴謹,值得後世學者的繼承和發揚。
“藥不在多,而貴在精”。先師在臨證處方時,吸取各家之長,每帖常在3~5味藥之間,以味少效高、價廉取勝,所處之方,一目了然,極其簡潔。也曾有些醫家認為先師之方是“有藥無方”,其實這是一種誤解。如治療肝腫大,先師常以麥芽、當歸二味藥;治療經量過多患者,常用黨參、桑葉;治風濕骨痛患者,習用黃芪、白鮮皮二味。以上方法在臨床上皆取得良好的效果。
六醫話醫言,誠懇樸實
醫學領域裏,自《靈樞·素問》而下,經過曆代醫家的辛勤耕耘,不斷與大自然抗衡,在與疾病作鬥爭中,逐步形成並留傳下來的各種醫聞軼事,或各醫家逐步總結出自己的切身體會,編成簡練的故事,這就是燦爛的醫話。先師非常重視這些醫話,悉心收集,加以發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事,凡有益於醫者,無所不談,隨時隨刻,身體力行地編出一些醫話醫言,在診餘訓以為戒。有一次,先師發現我們幾個學生懶於學習,上班遲到,就對我們講起“丹溪翁治病,神仙也難鬥”這則醫話,告訴我們要勤於門診,提高自己在群眾中的信譽,接著又講起葉天士求學拜師的經曆。葉天士在成名之後,繼續拜師學藝達十餘年,說明葉天士虛心好學,同時也教育我們應努力吸取別人的長處,兢兢業業,才能提高自己的業務水平。
臨證過程中,先師是效法這些醫話精神實質的範例,根據自己行醫六十餘年的經曆,編出一些醫話警句,如:治療慢性咳喘證,先師雲“治痰先治血,血活痰自熄”,自己常在某些平咳化痰的方劑中,添加活血化瘀的藥,收到良好的效果。曾有一病人,慢性哮喘久治不愈,十餘年,長期使用激素類藥物方得以控製,每當發作期,咳喘氣急,日輕夜重,不能平臥,痰鳴音響,胸悶氣短,大便幹,小便數,下肢浮腫明顯,西醫檢查是肺源性心髒病、肺氣腫等症。先師采用二陳湯加當歸、全瓜蔞等藥,一劑而氣急漸平,二劑而痰涎湧出,便秘而暢,三劑而夜喘漸輕,睡臥能平,前後加減治療數次,病情逐漸改善,滿意而歸。
另有一病人,兩膝關節腫痛,行動不便,屢經治療,效果不佳,綿延十餘年,慕名前來就診。先師診畢,處以黃芪、白鮮皮二藥。病人不理解,那麼多的名醫都看過了,這兩味藥行不行呢?先師笑著對我們說:“不知白鮮皮祛風,可謂知書太少”,病人拿藥回家,服藥三帖後,兩膝關節腫脹漸退,疼痛減輕,又隨機加減數次,病情痊愈。
平時診餘,先師常聊一些經驗:“產後不禁風,老來必頭痛”,“生化湯加黃芪,萬無一失”,“一味丹參,功同四物”,“雷丸於女子不利”,“冬蟲夏草令人不孕”等醫話,讓我們熟記於心。
時光流逝,先師精神永存,提筆略記先師二三事,以慰先師在天之靈。言傳身教,學生當奉為聖言,永遠保存,終身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