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是曲方歌,夏時,我準備和他走,我會很幸福,也希望你過得幸福。”我似乎聽到自己的心在流血,那麼濃烈地蜿蜒著,隻在我的心裏流淌。
夏時的手,在我的臉上停留了許久,那是一雙長滿了繭的手,冰冷到沒有溫度:“唐雲朵,哪怕你用盡語言傷害我,我還是愛你的,不論我以什麼樣的身份,我都會愛你,永遠。”
夏時轉過身,給我一個悲涼的背影,飛鳥簌簌地飛過他的頭頂,帶走了他為我奔波的身體,我把手扶在教室的門邊,顫抖地、緩緩地蹲在地上,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像珠子一樣滾出來。這種悲傷,比送他走的那個夜晚更深、更痛,因為我知道他就要永遠離我而去,再也不會有轉圜的餘地。我的悲傷無法抑製。
曲方歌從另一邊走出來,拿白色的手帕給我擦眼淚,他說:“我把夏時叫回來,隻是希望你不會有遺憾,你為什麼要這樣呢?這根本不是你的本意啊。”
我哭到臉都跟著抽搐,我說:“你不明白,我和夏時,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們身上背負了太多包袱,相愛隻是讓彼此更痛苦,我不忍心,也沒有勇氣去麵對這樣的痛苦。這麼多年,我沒有為他做過任何一件事,隻有離開他,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你懂不懂……”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勢越來越大,天地間反複一瞬變了顏色。
以後,再也不能吃他做的雞蛋水餃,再也不能聽他給我講冷笑話,再也不能靠在他懷裏睡到天亮,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看天空的雲朵,再也不……不能了……
[12]一切都來不及
誰也沒有想到,兩天後,我們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
說從長樂回上海的汽車,在半途中遭遇山體崩塌,死亡十人,重傷八人,裏麵的乘客,有一位的身份證上顯示名字叫夏時,屍體或活體都請家屬到醫院來認領。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血液逆流,片刻之後,我發瘋似的朝醫院跑去。
我在太平間的屍體麵前,停住了。
“你幫我看。”我對曲方歌說。我沒有勇氣,我不敢想象這裏麵有一個人是夏時,我想我一定會崩潰的。
曲方歌一個一個找過去,終於到最後一個的時候,對我搖了搖頭:“他們都不是夏時。”我的心突然鬆了,轉身跑去病房。
夏時躺在病床上,身上還是那件見我時候穿的黑色襯衫,現在上麵都是泥濘,他安靜地躺著,像是很累很累,他在睡覺,誰也不能打擾到他。
“誰是夏時的家屬?”醫生喊。
“我,我是。我是他媽媽。”唐欣也趕到了,聲音是顫抖的。
“暫時度過危險期,但是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命是保住了,可是要變成植物人。天意弄人,太捉弄人了,我想給夏時一個美好未來,為什麼老天要他把時間就停在這裏,像一個沉睡的美少年,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唐欣在一旁哭喊:“老天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夏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天哪,來懲罰我吧,報應到我身上來吧,都是我作的孽啊……”
窗外的雨一遍一遍地下著,我靠著曲方歌的肩膀,把眼淚一點一點地吞進肚子裏。我恨我自己,為什麼要說那麼傷害他的話,我更恨我自己讓他這樣悲傷地離開。
我撫摸他的臉,我多希望他能睜開眼睛對我說話,重複最後一次見到我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告訴他,我愛他,我要跟他走,哪怕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13]我親愛的相公,這次,讓我看著你走。
我送曲方歌去的火車站,他穿著我們在遊樂場遇見的那間白襯衫,這麼多年,我還是覺得他穿白襯衫的樣子最好看,慵懶迷人的眼睛,笑起來有雪白的牙齒,頎長的身材在陽光下像電視裏走出來的大明星。
我決定不去英國了,我要留在長樂,留下來照顧夏時。
而曲方歌決定跟著Esther到景安去發展,他簽約了落單的“天華娛樂”,正式做一個發片歌手。
他還是把他的藍寶石耳釘送我,他說:“我一直都知道你放不下他,盡管我是那麼舍不得你,可我還是希望看到你幸福的笑。所以,我要給你自由的天空。你把這個耳釘當作是一個朋友,最後的禮物,好嗎?”
我點點頭,眼眶泛紅。
他溫柔地擦我臉上的淚:“雲朵,還記得我們去景坊之前,你問我能不能陪你去一個地方?那時候我就覺得,和你一起走,不管那是哪裏,隻要在你身邊,我就已經滿足。哪怕我要承擔嚴重的後果,世人的唾罵,我還是不會後悔。隻是我唯一遺憾的,是我比另一個人更遲出場,而從我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的心裏並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