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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

父親說我是他最疼愛的小寶貝,母親說我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結合起來看,我就是一隻被當做寶貝的廢物。

不過那都是過去了。

離開家的那天,下著清雪,姐姐一手提著沉重的包裹,一手提著同樣沉重的被她稱作拖油瓶的我,走過賣年糕的攤子,走過飄香的居酒屋,來到擁擠的渡口,然後坐上了將我們帶離家鄉的渡輪。

那是我第一次乘渡輪。我不喜歡渡輪,它肮髒、發臭,而且搖晃得厲害。令人反胃得緊。

我跑到甲板上吐了個天昏地暗。吐完後渾身乏力,頭暈腦漲。身體的不適讓我癱在角落裏不想動彈,甚至無力做出除難過之外的任何一種表情。

“我要回家。”

我苦著臉**,我開始想家,想家裏漂亮的紅白格子窗簾,柔軟的呢絨地毯,我溫暖的小床,還有母親泡的枸杞柚子茶。我想回家。

然而姐姐抱著包裹撇了我一眼,冷硬決絕地告訴我:“不行。”

“為什麼!”

“我們要把父親的信交給黑主鎮的黑主灰閻先生。”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然後黑主先生會為我們提供住處、食物還有學位。”

“然後呢?”

我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幻聽,於是懷揣著一絲小小的希望蹭蹭姐姐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問:“不回去啦?”

“嗯,不回了。”

“哈啊?為什麼!”

我死死盯著姐姐的臉,確定沒有從那上麵看出任何的玩笑成分,我突然生出一種委屈感,一種迷茫又濃烈的委屈感。“你自己去就好啦,為什麼我也要去?嗚!我要回家!”

“閉嘴!”

“……”

“——回不去了。”

姐姐說,回不去了,用幾乎從未在她那滿不在乎的臉上出現過的,嚴肅的神情。她說,回不去了。

我慌了神,突然感到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以極快的速度遠去,我爬起來,朝家的方向望去。天越發黑了,而我不論怎麼眺望,都再也望不見家的任何一角。

或許真的,從我踏上這渡輪,不,從姐姐把我從父親身上拽下來並拎出玄關開始,我們就已經回不去了。因為那時母親朝姐姐喊了一句:“美帆!帶小湊走,別回來了!”

我開始哭,邊哭邊喊:“我要回家!”

姐姐把我拽過去在我的頭頂下了個爆栗,張口就吼:“別哭了!人家都看著呢,你就不嫌丟人嗎,喂!再哭就把你扔了啊!”

我止住哭泣,然後姐姐不顧我的掙紮,硬是用很大的力氣給我擦眼淚,幾乎要把我臉上的皮都磨去。

擦完眼淚她就把我摁她腿上歇息,我躺在她腿上特別難受地看著姐姐的下巴,姐姐忽然低下頭,摸摸我的腦袋,眼睛裏深不見底。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睡了去的,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下了渡輪,我被一個對當時的我來說十分高大的男人背在背上往前走。我迷迷糊糊叫了聲“歐都”,轉眼間卻發現男人有著金色的長發,而我父親的頭發其實是茶色的。

眼前飄過一條斷草,隨著晚風飄向高空,越飄越遠……離開家的我,就像被風吹走的一條斷草,飄搖,迷茫,無助至極。

那背著我的金發男人就是黑主灰閻,父親口中的最強吸血鬼獵人。

我到達黑主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通常這個時候我都是在家吃著母親做的美味營養早餐,聽父母談一談工作與鄰裏間或嚴肅或瑣碎的各種事件,然後與姐姐一同上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