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老百姓啊——嗝!真呀——嗝!真高興!啦啦啦啦啦啦……”
“再來一杯,再來一杯!”
殷末蕭一行人到了這風雪亭中後看到的便是這般情景,兩個女子,一大一小,手捧著酒瓶跳的正歡。
小雪轉急,鴉青色的廣袖浮了碎雪在撲朔的風燈下迷離,而那清雅的身影半隱在夜色下,一雙敏毓的眼帶著微微的怒色。
鵲商樓鬧夠了就來這邊喝酒了?還喝著這般爛醉!
胡鬧!
“飛霄,將卿惠郡主先帶走!”嗓音帶了寒意,沉沉如鼓。
飛霄硬著頭皮上前,每次都讓他下手,偏偏那郡主根本就不買他的帳!
“郡主,隨吾等回去吧!”
殷之儷望著來人揉了揉眼,一副茫然的姿態上前便是啪的一巴掌扇上他的後腦勺,“本郡主要喝酒!都給我滾下去,滾下——”
一個去字還沒說完,人軟綿綿地倒下。飛霄慌忙接住看向自家優哉遊哉一個手刀下去的王爺,有些無語。
看來王爺今天是真的生氣了,還是快些將郡主帶走吧!
蘇婍晃了晃腦袋,急了,“哪來的小兔崽子敢動姐姐的——小姑子,姐姐的——嗝!小姑咂!”
“嗬嗬嗬——”又是幾個傻笑,蘇婍腳端著八卦水行步,正要表演傳說中的左腳踩右腳來個天地震三震。
侍衛們乖乖閉眼,王爺在?誰敢扶?
一個大鵬展翅,一眾人就瞧見自家王妃來了個敏捷的大轉彎竟生生錯開了步子,眼瞧著麵向了殷末蕭,堪堪停下。
她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兩個巴掌“啪”的一聲拍向殷末蕭,臉上還掛著憨厚地笑容。
“哪來的——嗝,帥哥!帥哥,給姐笑一個,笑一個來!”
一瞬間,山上的風小了好多……
看看王爺那一張早就黑透了的臉,所有人默契地一聲不吭。
蘇婍不高興了,順勢又捏了捏,不錯的手感!很好!
“帥哥——嗝!不給姐笑,姐給你笑一個好不好?嗝!”
一張白皙的臉透著絲絲的微紅,明眸映著身後的萬山蒼雪,竟爛漫地不似人間景。
殷末蕭的眉頭皺了皺,一把攔住眼前不老實的身子攔腰一抱朝著山下走去。
溫熱的手試了試她的額頭,有些燙手。
蘇婍哪裏顧得上這麼多,現在的她隻覺得自己被抱著顛顛簸簸,身上一陣冰冷似一陣灼熱,頭也是鉛墜般的痛,一隻手自覺地扯住殷末蕭的衣領。
“難受,難受——”
殷末蕭的腳步緩了緩,低著頭下顎蹭了蹭她的額角,“哪裏不舒服?”
語氣似清風流雲,隱隱擔憂。思緒亂如粥的蘇婍竟覺得自己此刻好像是五歲,那時收養自己的外婆還在,生病了的時候會給自己煮甜甜的紅棗湯……
她有點想哭,更扯緊了手中的衣領,朝著他懷裏又偎了偎,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什麼。
殷末蕭將她摟緊了些,半刻中地功夫已經來到了山腳的馬車邊上。他掀簾將懷裏的人小心地放到狐裘軟毯上,自己繼而攝步而上。
車後傳來大聲的吼叫,想來應該是殷之儷。他放下風簾,對著前方的車夫說道:“走。”
轆轆而起,馬車顛顛簸簸向前駛去。
蘇婍此刻還在回憶中遊蕩,農家的老院裏母雞在葡萄架下咕咕地叫著,花貓在陽光下圈成一個圈,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院子裏的老桃樹開的很多的桃花呀,今年夏天能結出許多青桃子!
對了,外婆呢?
小丫頭頂著兩個羊角辮踉踉蹌蹌地跑著,“外婆,外婆,我要喝紅棗茶,外婆!”
短短的腿朝著門外跑去,門裏門外交錯的刹那,無數的紙錢在空中簌簌飄飛,老樹桃花瞬間謝了一地。
一座墳頭正對著她,青蕪漫漫。
“啊——”蘇婍抱著頭,叫的淒厲。
這邊殷末蕭正擦拭身上的落雪,蘇婍的叫聲竟伴著細細的嗚咽愈發的響亮。他上前攬住她的身子拍了拍她的肩頭。
“蘇綺,醒醒,醒醒……”
嗓音清淡似水,一雙眼在這一陣呼喚中睜開,空洞的眸子毫無焦距,滲人森森。
他的心頭莫名一緊,她是怎麼了?
“可是哪裏不舒服?”他開口,難得的耐心。
昏昏沉沉的腦袋還是不太聽使喚,意識到是已經回來多半。
古代,馬車,還有一個叫蘇綺的蘇婍。
這感覺有些糟糕……
“好想回家……”她偏過頭去,沒有理會一側半臥的殷末蕭。
一隻手探了過來試了試她的額頭,一路無語。
但要是以為這是結束那絕對是大錯特錯。
殷末蕭每每想起當年的這件事都後悔自己沒有像殷之儷那樣給她一手刀。
酒勁這種東西,向來都是一波一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