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銀狐多情1(1 / 3)

七 情 調

起調

她永遠記得那一日,頹陽西傾,秋風淒寥,她傻傻地站在荒蕪的郊外,一柄劍明晃晃就要刺向自己的胸口。

陡然卻又有寒光一閃,劍風呼呼而至,電光火石間她眼看那執劍的手虎口一震,迸裂出血來。

死寂一般的沉默,驚恐倉惶的目光。她在恍惚中看一青衣少年翩翩從樹上飄然而下,將手中一把青鋒寶劍揮得如行雲流水。

刹時朔風漫卷,沙塵飛揚,一具具屍體前仆後繼地倒下。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腥味。那少年回頭冷然地望了她一眼,一把挾住自己轉身便如青鳥一般掠空越樹而去。

那時她年方七歲,尚是懵懂孩童,卻牢牢記住了這少年清幽如水的雙眸。

眼神是那般的倨傲冷漠,孤單憂傷。

七情. 喜

那時已是深夜,銀白色的月光照進一間小茅屋的窗口。屋內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燭影搖曳,有諍諍的琴聲傳來,幽揚綿長,如淒如訴。

噌然一聲,弦斷了。

纖長的手指驀然止住,一枚小小的樹葉從窗口射進來,奏琴的紫衣少女訝然地望著它不偏不倚地截斷了自己將要彈的那根弦。

這是個武功高手所為,而且此人極通音律。

門吱啞一聲被推開,清澀月光下站著一個年輕冷峻的男子,著一襲金絲黑絨袍子,高貴清矍,湛然若神。淡薄唇角輕扯,聲音也清冷如月光:“這樣傷感的曲調,怕是不適合你這個新娘子罷。”

她的心驀然一緊,他是什麼人,說話如此挑釁放肆,分明來者不善,卻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細。

紫衣少女略思索片刻,低頭抱琴便向屋內走。不防門口有簫聲響起,蒼勁悲涼,震聾發潰,仿若一張網鋪天蓋地將她纏繞。她如著了魔般,筆直地便向門口走去。

簫聲驀然停止,待她驚醒,卻又有一枚樹葉隨著呼呼風聲從油燈火星裏一穿而過,瞬間便燒成灰燼。黑暗中她聽到他如鬼魅般輕笑:“既然整個江湖都知道你與我在一起,你又何必要逃呢?”

有薄涼指尖觸到她的素手,她雙腿一軟,幾欲跌倒在他懷中。那男子便這樣連人帶琴挾持著她隨風而去,步履如蓮花,輕功好得讓她目眩神迷。

於是她再笨也猜到了這黑袍男子的身份,心下暗自懊惱,其實說起來,這些都是三天前她自己招惹來的。

三天前,她尚自走在碧落山莊中彷徨不定。山莊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喜意,她望著滿室的喜衣喜餅發怔,目光掃過請客的喜帖,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她的名字,新娘南宮靜萱。

靜萱就在那一刹那,鬼使神差地想要逃婚。逃婚總是要找一個理由的,她便左手執筆在牆上留了行字,假借絕音穀主的身份將自己帶走。

絕音穀主沈清渺,是個傳說中迷一般的高人,武功高深莫測,行事古怪詭異,亦正亦邪,從不按常理出牌,嫁禍到他身上,實在是個好主意。

靜萱唯一的失算,便是以為這個早已絕跡江湖的神秘人物是絕不會再次出現的。

七情 驚

絕音穀實在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靜萱就這樣被沈清渺挾持著昏頭昏腦地走了不知多少裏,忽爾眼前一亮,發覺自己到了一個極靜謐美麗的所在。

穀裏種了許多的花草,春風吹來,千樹婆娑,萬樹搖曳,從山穀裏氤氳水霧中折射出來,美麗得讓她一眼就愛上了這裏。

隻是臉上神情依舊是要維持怒意的,她仰頭對那莫名其妙的挾持者橫眉瞪目:“你快放下我!”

絕音穀主果然便放下她,後者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齜牙裂嘴地忍住不叫出聲,可一抬頭,卻看到他將她的古琴視若珍寶般牢牢護住,纖長手指拂過琴弦,方才滿意地點頭:“果然是把好琴,斷一弦音色依舊如此清麗。”

她幾欲氣結。

日子久了靜萱才知沈清渺對琴的喜愛並不是刻意裝出來的,他是絕音派秘傳弟子,這個派別擅長的是將武功招數化進音樂裏。樂器便是他的兵器,他愛屋及烏,後來便連著將她的琴也給修好了。

但是靜萱並不感激他,琴弦本來便是他弄斷的。何況她受夠了他那專斷獨行的性情。

沈清渺將她劫進穀中後,除了供給她一日三餐外,便再也不管不問,來去無蹤。就連和她說話,也是要憑心情而定。

南宮靜萱想盡了辦法要離開這裏。她曾擺出不可一世的模樣來恐嚇他:“碧落山莊結交的朋友遍及江湖,你再不放我回去,你可別怪我……”

話還還說完,威肋的力度便被他那冷然又嗤笑的神情完全打散。他扯了扯唇角,隻扔下一句:“你要如何,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