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感到有人影在眼前晃動,好像是蘇老爺子和塗鳳,他們交談了片刻,但他聽不見任何聲音。接著,他被抬上了吉普車,車身不停地搖晃,周圍的景物飛逝而過,他們進入城市,穿過擁擠的人群,回到辰星莊園。
花香充斥著整個天地,他躺在木床上,心情漸漸平定下來。
“小盧子,小盧子……”焦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魯克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兩張熟悉的臉龐。他揮揮手,嘟囔說:“別吵,我要睡覺……”
他仿佛又回到了西昆市,在算盤巷39號,第一次啟動雷鳴機夔,疲倦滲入骨髓,眼皮澀得完全睜不開。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是山顛的一棵樹,接受陽光的撫慰,雨露的滋潤,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無憂無慮地生長。
所有的記憶都開始複蘇,迪迪的,述蕩的,穹篁女的,無數零碎的片斷在眼前晃動,每一段都是寶貴的財富。
他是一個雜種,一個不同種族基因的混合體!
然後,他慢慢睜開眼睛,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劉若馨呢?”這是他醒來時的第一句話。
塗鳳非常難過,她低聲說:“她被送到辰星莊園時,隻剩下半口氣了……她沒有撐到你醒過來……”
“帶我去見她的屍體。”魯克冷靜地說道。
塗鳳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他們走進燦爛的陽光裏,來到落英繽紛的花樹叢中,劉若馨靜靜躺在那裏,星眸緊閉,睫毛微顫,仿佛僅僅是睡著了,隨時都會醒來。但是她的四肢和身體不規則地扭曲著,就像沒有骨頭。她在亢明子的酷刑下挺了很長時間,終於還是沒能熬過去。
魯克突然想,如果劉若馨一開始就吐露真相,也許她就能夠活著見到他,跟他生活在一起,度過生命中剩下的時光。不過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沒有發生的事呢?
劉若馨的死給他帶來的感觸非常複雜,他應該傷心,應該痛哭流涕,但他偏偏沒法做到這一切,他甚至並不是十分恨亢明子,因為如果他處在他的位置,也會這麼做的。但與此同時,心又隱隱作痛,感到無奈,劉若馨的一顰一笑始終揮之不去,難以忘懷。
本性和人**織在一起,就像同時向相反方向奔馳的馬車,令他無所適從。他做不到全身心投入地愛,也做不到全身心投入地恨。
盤古能夠理解他的感受,他安慰他說:“生是苦役,死是解脫,我們從出生的那刻起,就一步步走向死亡,劉若馨隻不過先走了半步,不要再多想了,還是讓她入土為安吧!”
魯克長長歎了口氣,吩咐道:“把她就地埋了吧,希望她從此得到安眠。”但他的心中卻想:“劉若馨永遠都不會得到安眠的,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沒能看到我最後一眼,她一定充滿了遺憾……”
塗鳳答應一聲,略微鬆了口氣。她沒有叫宋風他們,而是找來了鏟子親自動手,在花樹間挖了一個深深的土坑。
在商陽花園纏綿的場景浮現在眼前,魯克仿佛聽見劉若馨的聲音:“活著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想睡又不敢睡,隻能這樣墮落下去,沒有人理解我,我也不需要他們理解……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你,我想再見你一麵,跟你上床**,度過最後瘋狂的時間。現在這個願望滿足了,小盧子,我很累,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