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正在談話之間,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陣琴聲,那聲音若斷若續,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好像就在眼前。
聲調之美,音韻之柔,卻可以說是到了鼓琴者至高的境界。
眾人都不由一驚,哈小敏首先離座笑道:“爸爸來了,他叫我去接他呢。”
說著一擰腰,已先躥窗而出,青萍不由驚道:“是琴魔哈古弦老前輩麼?”
墨狐子秦狸點了點頭道:“除了他,誰還能彈得這麼好的琴?”
此時白如雲也離座而起,青萍自然也站了起來,隻有墨狐子秦狸依然是坐著不動。
遂見柔紅幔簾啟處,由窗外飄進二人,為首之人,是哈小敏。
她身後卻笑嘻嘻地飄進來一個又矮又醜的老人。
這老人一副怪樣,麵色血紅,滿頭銀發,一雙大耳,又厚又長,幾乎垂向了兩肩。
他身穿著一件古銅色的緞質長袍,由後而前,斜掛著一具七弦古琴。
琴身高有三尺五六,一色的古銅色,久年的模弄,已被磨得光華鋥亮,尤其是那七根琴弦,都成了銀白顏色,閃閃地發著銀光。
這老人一進門,哈哈一陣大笑道:“今天什麼事,還請客?”
白如雲此時已走上一步,嘻嘻一笑道:“老魔頭怎麼到現在才來,我們已預備吃飯了呢!今天是為老道餞行,他明天一早就要出去了……”
琴魔哈古弦皺了一下眉,看了秦狸一眼,嘿嘿一陣笑聲道:“老道要走了,這倒是一件新鮮的事……那今天得好好熱鬧一下才好!”
說著就自行走到桌旁,挨著墨狐子秦狸坐下,此時哈小敏在一邊叫了聲:“爸爸!”
哈古弦正預備跟秦狸說話,聞聲一翻那雙怪眼道:“什麼事?”
哈小敏笑著一指青萍道:“這就是昨天我給你老人家說的,我拜的姊姊,她名字叫伍青萍!”
琴魔哈古弦哦了一聲,當時上下看青萍幾眼,青萍隻好再重新站好,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弟於伍青萍參見老前輩!”
哈古弦哈哈一聲大笑道:“果然是個好孩子,怪不得把小鬼頭給迷住了,真比我們小敏強!”
說著用手往空按了按笑道:“姑娘你坐下!”
青萍立刻就覺得有一股絕大的勁力逼著自己,不由自主地噗通一聲坐了下來,一時羞了一個玉麵緋紅。
哈古弦想是錯估了對方功力,也不由怔了一下,白如雲見狀輕輕一笑道:“老魔I你手上輕著點兒,傷了我的朋友,我可是不依……”
琴魔哈古弦聞言後,愈發是縱聲大笑了起來,青萍在他的笑聲裏,羞得粉險通紅,忙把頭低下了,心中不由又想道:“好!又是一個怪人……”
墨狐子秦狸皺著眉看了哈古弦一眼,冷笑道:“老怪,你一來不是吵就是笑,要笑最好到外麵去笑去,省得煩人!”
琴魔哈古弦笑聲突止,兩彎濃眉一剪,哼了一聲道:“老道,今天是為你餞行,可別弄得大家不痛快,最近我發現你的脾氣是愈來愈怪了,簡直變得是不通人情世故了……”
青萍不由一驚,心想墨狐子秦狸定會勃然大怒,誰知那秦狸反倒嘻嘻一笑,用手在哈古弦背後拍了一下道:“算了吧老魔,你還不是一樣,今天我們不吵架,隔一天我們得好好談談。”
琴魔哈古弦也轉怒為笑地點了點頭道:“好!隔日我一定鬥鬥你,今天咱們是不辯嘴。”
說著話就見紅簾開處,北星雙手捧著一個白瓷的大罐兒,走到桌前,小心地把這瓷罐放至正中桌上,卻聽得這瓷罐之中,瑟瑟直響。
哈小敏首先忍不住笑問道:“小雲哥,這裏麵是什麼?”
秦狸已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揭那蓋兒,卻為白如雲用手給按住了,他目光轉向青萍笑問道:“姑娘你猜猜裏麵是什麼?”
說時北星南水已雙雙在各人座前,擺好了杯箸,南水還捧了一個挺大的琉璃盆兒,往桌子上一放,眾人見內中分了八個格兒,各盛以醋、醬、薑、油、辣五味和三種菜沫兒!
青萍不由皺了一下眉道:“這是什麼呀?還是活的呢!”
墨狐子早已饞涎下滴,急得直咽口水,哈古弦也不由直接下巴,這兩個老怪,都是以好吃出名的,他們並且都已知道這壇子裏是什麼東西了,隻是卻迫不及待地在等著。
這時哈小敏卻搶先笑道:“我知道,一定是蟹。”
白如雲不由看了她一眼,心說:“你真聰明,又被你說出來了。”
當時手執牙筷,輕輕地在那瓷罐之下推了一下,青萍見竟是一個小火門兒,此時被白如雲這麼一推開,進了氣,立刻冒出了火苗,隱隱尚聽得咕嚕開水的聲音。
這時秦狸已揭開了瓷蓋,青萍向內中一看,不由大感新奇。
原來竟是十二隻大蟹,在罐內橫七豎八地轉著,它們是被浸在濃濃的紹興酒內,酒中尚浸有茴薑。
想是這些醉蟹放浸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早已醉態暈然,糾纏在了一塊。
就在這些醉蟹旁邊三四寸地方,有一空洞兒,大約半尺見方,此時正蒸蒸地冒著熱氣,水已在下麵開沸得咕嚕嚕直響。
可是,這群螃蟹和那個洞之間,有一層極細的鋼絲網兒隔著,使他們不敢通過。
白如雲用筷子把那層網子往起一抽,立刻就有螃蟹醉醺醺地爬了過去。
遂見噗通的一聲,躍下那洞中,微聽得那隻醉蟹在內中擠命掙了幾掙就不動了。
墨狐子哈哈一笑道:“要趁熱趁嫩吃才有味,我不客氣了!”
說著牙筷挑處,又把那跌下的蟹挾了起來,眾人見那螃蟹,身上已成淺紅之色,最奇的是,周身骨殼,俱已碎成一小塊一小塊。
吃時可毫不費力分片而食,俱都稱妙不已!
這時琴魔哈古弦已率先拌好了佐料,方放下碗,卻被秦狸嘻嘻一笑,順手拿過道:“老怪,謝謝你了。”
說著雙手齊下,把那醉蟹撕礙一團糟,肉黃混淆,齊浸入佐料之內,就口大咳,連連叫好。
哈古弦不由氣得直翻自眼,方要把碗奪過來,白如雲已送上一碗拌好的,又挾過來一隻熟的醉蟹,不由咧口一笑道:“小鬼頭,有點意思!”
說著競也和秦捏一個吃相,雙手齊下,就口**得滋滋有聲。
青萍連看二老這份吃相,不由食指大動,當下自己也就所喜的佐料,拌調了半碗。
那些喝醉了的螃蟹,接二連三地往那熱洞裏跳,爐火正旺,滾下的不待一會兒,就差不多熟了。
原來這熱洞中尚有一層細網,緊挨著水麵,跌落的醉好落於其上,於是就像蒸籠也似地蒸了起來。
其上有覆蓋兒,蓋上之後可令螃蟹不會下墜,蒸氣溫度通常蒸籠高上數倍。
青萍和哈小敏俱如法炮製,正吃得津津有味,白如雲忽回頭叫了聲:“拿酒來。”
卻見南水雙手抱捧著一個瓦壇來,秦狸又搶著下位接過,把壇口封泥揭開,還有緊纏著的鐵線和膠泥,墨狐子秦狸開了好半天才打了開來。立刻就有一股極濃醇的酒香,從壇中傳出,琴魔哈古弦不由放下杯著,一連狂吸了幾下道:“好酒,好酒!”
琴魔哈古弦說著竟也離位湊了上去,白如雲生怕二老又為搶酒起了爭執,忙離位從墨狐子手中把酒壇接過,吹開表麵沫泡,立刻現出清可見底的酒麵來。
他先把酒注入銀器之中,然後,再逐個地斟上一杯,二宏早已仰頸而幹,大呼快意。
白如雲見他們喝得太厲害了,不由阻道:“你們現在如喝醉了,以下的菜還多著呢,看你們怎麼吃得下?”
此時南水北星,俱把桌子上杯盤殘殼清理一淨,又重新擺上—份幹淨的杯箸。
此時夕陽西下,天光黯然,白如雲一笑道:“等月亮出來時,再正式入席吧,借此餘暇,我們不妨湊湊趣兒!”
說著回頭看了南水北星一眼道:“我平日傳你二人的輕功,你們練得如何了?借此機會,你二人不妨表演一下,各自在這水麵荷莖之上,較量一番,看看誰功夫強?”
南水聞言嘻嘻一笑,北星卻脹紅了臉道:“我……我不要!”
白如雲皺了一下眉道:“為什麼你不要?你不是也學了嗎?”
北星的臉更紅了,他看了四周的眾人一眼,顯得很忸怩地嚅嚅動了一下嘴皮,呐呐地說道:“我……打……不過他!”
白如雲不由罵了一聲:“沒出息,打不過也要打!”
北星隻好紅著臉退下,南水此時已在整理著身上衣服,北星也隻好照樣整理著。
青萍不由不忍地看了自如雲一眼道:“北星打不過南水,你為什麼還偏要他去打,不是叫他受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