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霧鎖的深山(1 / 2)

秋華已盡,翩然黃葉落地化為腐泥時,已是十二月初了。抬眼望去,那雲海繚繞,宛如騰雲仙境之處便是霧重山了。這山偏居一隅,加上霧鎖深深,仿佛一位隱士高人在此潛心修行一般。雖說這裏常年大霧,山途險要,可山腳下倒有那麼一個村子,幾十來口人。祖輩們何時遷徙至此,誰也說不清了。

與往年一樣,彎月正坐在靠窗的矮塌上,借著窗外不怎麼明亮的光,俯身爬在幾上描著繡花紋樣。剛描畫了幾筆,她便歇了手,左手翹起蘭花指,用細嫩如蔥的兩個指尖在毛筆尖頭拔了幾下。她從喉嚨裏微微發出了一聲嗔怪,好像在對這毛筆抱怨,這也難怪,這筆是去年托人從山外買的,今年已經不能再用了。

她擱下毛筆,單手托起了下巴,臉朝窗欞上看了看。雖然此刻還是白日,可霧氣太重了,顯得窗外老是灰蒙蒙的一片。原本以為,十二月之前安陽大叔他們還會出山一趟,那樣的話,就可以隨便捎些繡線毛筆,以及外麵時新的頭花布料什麼的。可誰知今年的霧比哪年都要濃,安陽大叔他們和村長商議了之後,便決定不出山了。

想到這兒,她頗有些失望,轉身爬到身後放著的朱漆木匣前,拉開上麵兩個小抽屜,一個裏麵裝著一些零碎的布頭,繡線小針;另一個裏麵裝著幾個大小不一的脂粉盒。她用手翻了翻那些布頭繡線,又看了看盒子,輕聲歎息道:“都不夠用了!脂粉還能省著點用到開春,可我打算縫件新衣裳呢,這點零零碎碎哪裏夠啊!”

外麵忽然傳來了開大門的聲音,是娘和姐姐回來了。不知她們打哪兒回來,娘剛一進門,嘴裏就開始念經似的咕叨開了。娘念叨的無非是今年過冬儲備的東西不夠,柴不夠,食物不夠,米也剩不下多少;又埋怨安陽大叔他們不肯出山買貨,害她不能買兩件尺頭做做衣裳。姐姐彌月一直在旁小聲地安慰著娘,過了好一會兒,娘的聲音才漸漸消停了下來。

“吱——”彌月推開了彎月的房門鑽了進來,紅撲撲的臉上還掛著兩顆水珠子。她快步地走到暖爐旁,一邊搓手一邊拍了拍頭發上的露珠兒。

“咋了,哭了?”彎月伸手在彌月臉上抹了一下。

“露珠兒,外麵下霜下得可厲害了。”

“我還當你給娘說哭了呢。”

彌月抿嘴微笑道:“為了娘那幾句碎語就哭了,那我早就哭死了吧。”

“你們剛才去哪兒了?下了大霜,你們還敢往外跑?”

彌月用手指了指屋頂上麵,悄聲道:“你姐夫不肯去祠堂幫村長的忙,娘很氣嘞,一大早非要拉著我去向村長道歉,你說我能不去麼?”

彎月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娘的絮叨病又犯了,原來是樓上那位比閨中小姐還要安靜的姐夫犯了娘的忌。

說起那位姐夫,倒挺傳奇的。兩年前他流落至此,姐姐彌月不顧其他人的反對執意收留了他,後來還要非他不嫁。彎月的娘杏姑因為姐夫身份不明,說什麼也不答應。可彌月第一次那樣執拗不放,無奈之下,娘隻好答應讓姐夫入贅進門,到如此,村裏也沒有完全接受這個陌生的外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