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低沉厚實的嗓音。
我被那人攙扶著坐到鋪子門檻上。
這才睜開眼睛看清楚那人的樣子。
衣著襤褸,神色晦暗。
是前幾天我給過饅頭的小乞丐。
可對視一眼,他便慌亂地錯開目光,撿起剛才倒下的木桶,朝街尾的水井處走去。
沒一會兒,他又提著滿滿兩桶水回來了。
他麵無表情地放下,轉身就走。
啊?
我不解,喊住他:「等等。」
他回頭,不說話,靜靜等著我的下文。
我被氣笑了,回頭拿油紙包了兩個肉包子,剛準備包好,想了一下,又多裝了幾個,遞給他:「多謝你幫我打水,這幾個包子送給你。」
他搖頭,拒絕。
可肚子卻抗議般叫起來。
黝黑的臉上泛起一抹暗紅。
我笑出聲,強遞給他:「喏,掉在地上可就浪費了。」
他羞赧地接過,低頭道謝。
我問:「我力氣小,打水很費勁,你以後每天都可以來幫我嗎?」
他微愣,沉默了一會兒,才無聲地點點頭。
看著他默默走遠的背影,我忍不住輕笑。
個頭長這麼高,可性格卻扭捏得像個大姑娘。
好玩。
5
從那日起,趙明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準時來到我的包子鋪。
他什麼也不說,低頭提起兩個水桶就去打水。
若見我忙著,他打水回來還會順手拿起掃帚掃地,擦桌子,幫我招呼客人。
有客人問起趙明和我的關係。
趙明搶先回答:「夏老板心善,不好意思直接給我口飯吃,就讓我打打下手。」
我的心一頓。
以前,李延知在的時候,人們也會故意開玩笑,問李延知和我是什麼關係。
我們還小的時候,大人們喜歡逗小孩。
李延知就說我是他家管家的女兒。
長大一些,李延知說我是他伯父的女兒。
我及笄那天,爹娘被歹人殺害。
我哭了一天一夜,為了維持生計,賣掉一畝水田,換了銀子,開了包子鋪。
李延知偶爾在我的央求下來店裏幫忙。
包子鋪往來人多,有次,鄰居們笑著問:「李郎君,你和桃子是什麼關係啊?」
李延知臉一冷,把正在包進油紙的包子扔回籠屜。
他冷聲道:「夏桃姑娘一家對我恩重如山,夏桃姑娘自然就是我的恩人。」
明明他說的是恩人。
可我聽著,卻覺得我是他的仇人。
客人尷尬地笑了笑,說李延知脾氣挺大,趕緊拿了包子跑開。
我也愣了半晌。
第一次真正知道,李延知原來真的討厭我,不喜歡我。
不是不了解我的為人。
不是年紀小,剛剛家破人亡,不喜和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