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夏天我在烏魯木齊讀完了大學,我特別喜歡這個城市。天空蔚藍,萬裏無雲,空氣潔淨。我從小生長在一個南方城市,人煙稠密,高樓林立,車來車往,呼吸著的也是汽車尾氣。
記得小學課本上就有一篇課文是講新疆葡萄幹的,新疆到處是水果,還有會跳舞的維吾爾族姑娘,從此新疆就成了我向往的地方。
當然還有就是因為我爺爺。爺爺是最疼愛我的人。
我是爺爺和奶奶撫養長大的,爺爺是大學教授,他教授地質學。每天早上都是爺爺用他的鳳凰牌自行車送我去上學。每天回家做完作業爺爺總是仔細地幫我檢查,指出錯誤,講解方法,第二天課堂上我總是能得到老師的誇獎,也許時因為我總是能全對,也許是因為爺爺是大學教授,總之我在表揚聲中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
但就在我沉醉於表揚和羨慕中的同時,一場讓我悲痛欲絕的離別正在醞釀之中,而我完全沒有預感。
我爺爺研究的是地質學,在南方的大學裏算是名聲在外的。那是1989年,那個年代的人都是一心隻想著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在建設社會主義的道路上拋頭顱灑熱血,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當然,我的爺爺也正是這樣一個無私的人。國家某部下令開發大西北,探明西北地下礦藏,為建設現代化國家鋪好路搭好橋。
就這樣我爺爺就毛遂自薦,向學校領導遞交了請示報告,表示自己願意到美麗的新疆去開拓新戰場。爺爺充滿激情的請示得到了領導的同意,當然主要還是因為爺爺在地質學方麵頗有建樹,成績斐然。
爺爺要去大西北了,全家人都為他高興,這是光榮的使命啊。奶奶特意買了一隻土雞,給我們全家做了她最拿手的三七燉雞。我並沒有因為雞湯的香味而背叛自己的心靈,我一直保持著悶悶不樂的表情,我不想離開爺爺,以後誰送我上學,誰給我檢查作業,誰給我講故事呢?
臨別前的晚上爺爺像往常一樣給我檢查家庭作業,問我學習上的困難,我們倆聊了很多。最後爺爺說:“以後你要多聽奶奶和老師的話,不懂的多問老師。爺爺這次要去很久,到遙遠的新疆工作。我不在身邊你要自己學著做很多事,要獨立,要成為一個男子漢。”
我怎麼也預料不到這是我和爺爺最後的交談。
第二天一早,爺爺就出發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每天都盼著爺爺來信,可是等了一個月仍杳無音訊,我都快急哭了。終於等來了訊息,但是結果卻讓我們全家都無法接受,地質勘探隊隻回來了一個營長,並且他已經精神失常,總是念叨著幾句相同的話:“太可怕了,天上下起雨,沒有人能逃得了。”
這個營長被駐防的解放軍部隊發現,當時營長已經快虛脫了,嚴重的饑餓和幹渴,在軍醫的精心調理下他的精神慢慢好起來,但是神智總是有些模糊,也許他心裏的時間永遠地停頓於某一刻。
解放軍戰士還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一個日記本,這個日記本的主人就是我的爺爺。這也是爺爺給我留下的最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