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著不短的距離,即使實際上薛如錦看突然出現的陳浩寧看得並不真切,但她依舊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他的容顏:飽滿的額頭,稀疏的眉毛,細長的眼睛,挺而尖的鼻頭,曾經的他是那般的親和,那般的溫柔。
她還記得,寧哥哥是最喜歡對人笑的。以前他每一次笑的時候,雙唇都抿緊得就如同是一條直線。那種給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讓人看著心情也會隨之開心起來,直覺得周圍的一切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以前的寧哥哥,給她的永遠都是一種安全感。
可是在自己最危急的一刻,他沒有出現。
很小的時候,在她還在柳州的時候,聽府裏的老人們說過什麼嘴唇生的薄的人薄情。
這話她原是不信的,可現在卻不得不信。她屍骨未寒,他能另娶新歡,如今還這般意氣風發地站在自己麵前,絲毫看不出陰鬱神傷。
薛如錦的眼神由最初的驚訝欣喜,轉變成埋怨困惑,直到最後漸漸黯淡下來,再無之前的明澈透淨。寧哥哥就站在門口,眾人圍繞著他,薛如錦咬了咬下嘴唇,目光怔怔一瞬不瞬地望著下方。
陳浩寧走進吉祥客棧,先出現在他眼中的自然是小弟陳浩安,在自己都還沒有開口責怪前,又聽到他的求救。
放眼定睛一看,果然見到陳浩宣被人打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站在那裏歪著身子扯著髒亂的衣袍,好不狼狽。細長的眉毛皺起,陳浩寧卻並不著急走上去,隻收回目光看向陳浩安。以兄長的口吻又帶了幾分威嚴問道:“你怎麼瞞了家人偷偷出府來,讓祖母與母親好生著急。”
陳浩安並不懼怕,隻拉著他的衣袍撅嘴撒嬌道:“大哥,我這出來都出來過了,有什麼話咱回府去再說。現在二哥受外人欺負,你得先幫他。”說完轉身挑釁似的一個眼神投向二樓的薛如錦。
陳浩寧抬頭,隻匆匆掠過一眼,並未做絲毫停留。低頭對著陳浩安無奈一歎氣,想教訓他卻又不忍心,隻好道:“回了府你自己與父親認錯去。”
陳浩安一聽這話,急地差點跳起來,大吼道:“父親知道了?”
旁邊傳來秦林幸災樂禍的笑聲。
陳浩寧不去瞧一驚一乍的陳浩安,隻走到秦楓與秦林二兄弟麵前,客氣又疏遠地道:“原來秦家公子也都來了。”
秦楓擺弄了下衣袖對著陳浩寧一作揖,禮貌地回道:“同伴出遊,不料天降大雨,故在此停留。今日著實是我相邀了府上二位公子,此時惹出風波,還請大公子您別見怪。”
陳浩寧搖搖頭,望向秦楓直白回道:“我府上人未見二弟與五弟回府,又想著突然下起這傾盆大雨來,定是被困在路上。故而雨一停,家母便遣我出來尋他們,如今馬車人手都是現成,不如我先讓家丁送你們回去吧?”
秦楓見到陳浩寧句句好言,惦記著擱在心中的事情,正想開口套些交情的時候。對麵的陳浩寧似是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些什麼,伸出手輕輕一擺,語重道:“今日著實是念在令尊與家父同朝為官的交情上,所以才做此安排。秦大公子切莫多想,之前貴府所說之事我府實在愛莫能助,也請貴府不要再花心思在鄙府上。”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陳浩宣。
陳浩寧說話直白幹脆,一點爭取的機會都不留給秦楓。
聽者表情訕訕,他身後的秦楓早就沉不出氣,不滿之色盡顯臉上。秦楓心裏雖不悅,但麵上卻又隻好對著陳浩寧回道:“在下明白。”
陳浩寧“嗬嗬”一笑,轉頭道:“阿生,讓車夫送秦家公子回去。”
“不必!”
陳家的小廝還未應下話來,秦楓就先開口拒絕了,見陳浩寧轉頭望他,就道:“夜路難行,何況在下已經在這兒安排好了房間,就不麻煩陳大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