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海礫坐在撲樂網吧遺棄的角落裏,四散的啤酒易拉罐隨著進出廁所的人的踢踏而發出咣啷的聲音,他扯開門簾,享受這個城市由於雨後而被洗刷清新的難得的空氣,因空腹狂飲而不斷地開始作嘔。
一周前的畢業典禮上,他準備好接受邢盈盈的分手致辭,把頭埋進兩根纖細的鎖骨裏,惶恐地等待著一份絕望。
臨近白區南中有一家隻需要購買場地的酒吧,海礫抱著三箱低價批發的易拉罐啤酒沿著崎嶇的山路駛向市區。他不需要燈和刹車,憑著和這條路多年產生的情結,因過多的栽跟頭和膝蓋擦傷而逐漸對它應運自如,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影,每一個凹陷,他都記得清楚,一路上隻需要聽兩首最愛的搖滾樂,就停在了撲樂門口,是後門,對於這種未成年人,理應享受特殊待遇。
十一點左右的夜空,沒有太多可敘述的,一切開始變得慵懶,他唯獨喜歡撲樂,不僅因為老板娘後院種下的一種異常芳香的花讓他感到輕鬆,他輕巧的湊到鼻孔聞了一大口,吸到喉嚨裏,再從鼻子裏噴出去,像抽煙一樣,海礫拿出一包煙,點燃了一根,濃鬱的煙霧在花香中好像開始變形,隨著瑣碎而五彩斑斕的第一縷青春記憶在影影綽綽的月光下升騰,直到降落在每個人期許的地方。
受不了觸景生情的侵害,利索地抱著啤酒到網吧櫃台開票的海礫扔了短短的煙頭,拿出皺巴巴的一百元,同他一樣揮霍青春的人在指間和電腦屏幕中尋歡作樂,絲毫不照顧他的存在。
他不懂得炫耀,也不懂得低調,不知道別人嘴裏的做作是什麼,也不懂別人為什麼說他城府深,他所作所為在他看來自然而然,沒有虛假的遮掩,他說的謊話也是等著別人拆穿,當做玩笑在時光線段停停走走,毫不引人注目。
每一個厭倦逢場作戲生活的生命都在用不傷及無辜的故事填補自己頹廢的時光,等老來將至,起碼還有回憶,越珍惜記憶的人,越會扮演傷感,海礫樂於浸泡在痛苦深淵,時而瘋狂,時而平淡,靠笑話來取樂的人在那段日子裏總經曆了最恐怖的事,都是回憶,惡性循環,把美好點染的豬狗不如,血腥至極。
海礫此時正在經曆著無法原諒的懲罰,對於愛情過於屈從,為了別人不計後果,而自己總學不會愛,孤僻的連自己都不能接納,對別人的羨慕總是遠遠的,模糊的,卻深深的。如果他的回憶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那他或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他的所作所為,必須讓別人給他一個交待,而後,就是自責,自虐,自歎不如。
他不知道三年裏到底得到了什麼,除了邢盈盈給他的卑微卻有點幸福的愛情之外,他像極了一隻螞蟻,什麼都不配擁有。自從邢盈盈和他分手的情景無限循環之後,他不斷自責,自虐,自歎不如,他總是相信是自己不好,比自己優秀的人遍地都是,過度的自謙對於骨子裏自負的人是種常年的折磨,邢盈盈那段日子幫他從中解脫,一個班花,他還特別記得清那是一個下午,撲樂網吧門口,人潮攢動,他蹲在那兒抽煙,聞著花香在喉嚨裏一同過濾,一道影子蓋住了他的視線,他就那麼輕輕的起身走到另一束花前,邢盈盈拍拍他的肩膀,他顫抖著轉過身,他恐懼的看著一個女生,還是一個漂亮的女生,他不敢說話,倉皇的跑了,跑到一個空曠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