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說了。”海倫娜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宮廷裏有許多醫師,他們的醫術並不比你差。不過,你讓我發現了自己的傷,隻從這點來看,我還是要謝謝你。”
此話一語雙關,高飛還能多說什麼,隻得苦笑一下,“那總得回總寨吧,還要先把你的兩名侍女找回來。”
海倫娜不再言語,抬步疾走,倒把高飛拋在了後麵。此時,她已恢複了宮廷的儀態,在高飛眼中,那朵盛開的蓮花已飄然遠去,取而代之的,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貴族少女了。
回總寨之後,形同初見的兩人各自返轉,未再會麵。高飛一頭紮進被窩,強製自己入眠,他需要借助腦域能量來調整自己的情緒,倘若讓這種狀態持續下去,無論對身體還是精神都是有害無益。
拿得起,放得下,是高飛認可的一種行事態度,他本以為自己應該是這樣的,但是現在的他,真的還能放下麼?
……
森林、河流、海洋……除了無邊無際的水就是遮天蔽日的木,半隻活的動物都沒有。不過,萬事總有例外,一個背插雙翅、手腳俱全的怪異生物正疾速飛馳其上,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
怪物一邊飛,一邊口吐人言:“高飛!你在哪裏?”他記得很清楚,這已是他第一萬二千八百遍叫這句話了,飛遍七大洲四大洋,無論在皚皚冰原還是在巍巍高山,不但留下了他“矯健”的身影,也留下了他這句“動情”的呼喊——不用多說,他正是極度深寒。
三年之前,極度深寒終於獲得了“自由”,高飛還大度地給他安上翅膀,讓他可以盡情地在腦域空間中的模擬地球上飛翔。
第一年,極度深寒飛遍萬水千山,深刻體會到了自由的暢美。這是一個比芯片以及互聯網大上若幹倍的空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是極度深寒對第一年的總結。
第二年,極度深寒尋找各種各樣的生物,最後他發現,這個空間裏隻有植物、沒有動物。一開始他覺得無所謂,原先在互聯網中時,所遇到的計算機們不都跟植物差不多麼,後來他慢慢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叫做“孤獨”。
孤獨像是一種傳染病,一旦被感染就會迅速蔓延,唯一的藥就是交流,哪怕不是同類也好,可這僅有植物的地方要怎麼交流?極度深寒找不到交流的對象,這“病”就越來越沉重了,到後來哪怕發現一段草根比較像毛毛蟲,也會激動半天……“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是極度深寒對第二年的總結。
第三年,極度深寒不由自主地開始恐慌,他不知道這“寒江雪”還要釣多久,興許是十年?或者是一百年?他不敢想象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惡劣情形,竟然頗有些懷念在古堡中的日子了,在那裏,至少還有高飛可以交流,另外還有“事業”可做。要知道,那“事業”可都是開創性的工作,比在一個模擬地球上閑逛要有意義得多。
於是,極度深寒隻能拉下麵子,開始呼叫高飛。可他早已和高飛斷了精神聯係,又沒了耳麥,不管他怎麼呼叫高飛也聽不到,不巧的是,他又根本沒留意原先古堡的位置,這下他不但是恐慌,而且是惶急了,重新飛遍萬水千山,一次又一次地高聲呼喊……這一年,他沒有心思,也沒來得及去總結,隻一心一意想要回到原來的地方。
“高飛,你在哪裏?”極度深寒第一萬二千八百零一遍喊出了這句話,業已帶上了哭音,然而回答他的仍隻是身下颼颼的風。
正當極度深寒陷於深深的絕望中時,瞥到了一溜屋簷在林間一閃而過,他頓時像中了彈一般從半空中掉下,連滾帶爬奔了過去。扒開了樹葉和草叢,他見到了一間小木屋——一間從未見過的、實實在在的小木屋。
極度深寒的靈魂“鐺啷”一聲大響,像有什麼東西從高處掉下砸中了頭,一時竟有些眩暈。他連忙上前拉開了木屋的門,發現了一張紙條。
木屋!紙條!這些是屬於人類的東西,極度深寒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從沒造過什麼木屋,也從沒寫過什麼紙條,那就隻剩一個解釋——這些都是高飛留下的!
極度深寒的眼淚像小溪一樣淌了出來,他邊哭邊笑,“哈哈……高老大,想不到你還留了後手!這算啥呢?‘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對,這第三年的總結,一定是這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