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與其說在爬行,不如說在遊泳。才行進一小半,高飛就累得全身肌肉亂抖,肺裏就像塞了塊滾燙的鉻鐵,怎麼也吸不進氣。
埃德加扶著高飛的胳膊,為高飛助力,兩人的速度頓時減慢。古斯塔夫見兩人沒能跟上,轉個彎又折返回來,粗暴地拽住高飛另一隻胳膊,像拖死物一般往前拖行。
高飛痛得直翻白眼,“輕點……輕點……要斷……”有雷聲作掩護,他的話音可以稍大一點了。
古斯塔夫吐出一口泥水,“從沒見過你這樣的狂暴人,活像他媽一個病夫!”
“我……”高飛差點被灌進嘴的雨水嗆著,“我們走著瞧,總有一天……”
話未說完,地麵一震,三人仿佛同時被施加了定身術,立刻停止了一切動作。
猙厲可怖的氣息透過重重雨幕迅速擴散,三人緩緩轉過頭,看見穀地中央多了一個綠色的巨大刺蝟。
密布的雨簾擋不住那“刺蝟”的龐大身形,它抖抖身上的雨水,軀體伸展開來,這讓三人看清了他的全貌。
“刺蝟”身長七米有餘,從上到下覆蓋著鱗狀的硬甲,每片硬甲都泛著金屬的光澤,末端則向上突起,形成尖銳的倒刺。它的頭部稍小,滿口的利齒從堅硬的頜骨外突露出來,這使它的外表顯得愈發猙獰。
這就是瑪玟麼?似乎和傳說中的不太相符……三人心中雖這麼想,卻是不敢稍動。
“刺蝟”前肢後縮,僅憑後肢徐徐站立,這讓它的高度陡增,頭頂也立刻觸到了樹冠。隻見它後肢微張,一條粗長的尾巴從腹下伸出,舉到了頭頂。尾尖是天然形成的巨型利刃,在雨水衝刷下,利刃顯得尤其鋒銳。
“刺蝟”細縫狀的眼睛始終朝著三人適才藏身的方向,它低下頭,鼻翼舒張,自下而上猛嗅一通,然後突地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長嘯。
嘯聲使得雨幕蕩起層層波紋,蓋過不斷炸響的驚雷,不遠處潛伏的三人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高飛張大了嘴,伸手就要去捂耳朵,埃德加一把按住他的手,神色緊張地微微搖頭。高密的草叢已被暴雨衝刷得倒伏下來,良好的隱蔽已變得處處漏風,任何稍大的動作都有可能暴露方位。
“刺蝟”長嘯一聲之後,不見周圍有什麼動靜,又甩甩身上的雨水,身上的鱗甲由草綠變為墨綠,再由墨綠變為深棕,最後變成通體的漆黑。“刺蝟”的頭頂則豎起了三隻彎曲的犄角,將由額端至鼻翼的一條顯眼的深溝遮蓋起來。
三人確定了,這的確就是瑪玟妖獸。它居然還會變色,這種能力之前沒有一個人向他們提起過,包括文森特。
瑪玟後肢一蹬,泥水飛濺,它的身形則像一大團黑霧倏地向前飛縱,滿是甲刺的身體擦過樹梢,刮起一蓬斷枝碎葉。這一躍足有二十多米遠,再如此這般躍出數次,它就來到了三人先前的藏身之處。
如此龐大的身形,竟有如此可怕的速度,一旁靜默觀察的三人不由得瞠目驚心。
不單是三人,連極度深寒都在高飛腦海裏大嚷:“我考,這玩意兒太他媽恐怖了,就你們三個還想殺它?趕緊跑啊……”
“跑個屁,一跑必死!”高飛抓著草皮,腦中一直狂響的警鈴,體外冰冷刺骨的暴雨,還有極度深寒製造的噪音讓他的身體不住顫抖,他幹脆切斷了極度深寒的視頻。
“喂!我沒做錯什麼吧,怎麼又關我的……”沒等他話說完,高飛把他的音頻也關了。
瑪玟在三人先前藏身處嗅了一會兒,猙獰的頭顱一轉,向三人現在的方向望了過來。雨簾影響了它的視線,它眼瞼一閉,將眼縫處的積水擠了出去,再睜開眼時,已覆上了一層透明的肉膜。
瑪玟還是沒看見動靜,它又是一躍,帶起一大蓬雨水漫天灑下,“砰”的一聲踏在了三人近處。
三人在地上爬行了好一會兒,全身泥水淋漓,和周圍的草叢幾乎沒什麼兩樣,加上密集的雨簾極大降低了能見度,雖然又近了許多,但看來瑪玟仍然沒有發現他們。
高飛抓著草皮的手指攥得更緊了,一棵草枝上的尖刺刺入了他的手掌,高飛卻是一無所覺。
“這是夢,這是夢……”高飛不斷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身上的顫抖慢慢消失,緊張的心情也漸漸穩定,他不帶任何情緒望著瑪玟身下如同怪樹般突兀的腳趾,以及它趾間四溢的泥水,整個身體像個假人似的完全靜止下來。
瑪玟再次發出了響徹深穀的長嘯。
高飛隻覺得耳邊像有無數黃鍾大鑼在敲打,又覺得瑪玟的唾液都快噴到了臉上。血盆大口之內的利齒,利齒後紋路奇異的上齶,以及又厚又韌的唇皮的微顫,高飛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高飛腦中的警鈴之聲卻減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