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啊。”
冷場了,我一時接不上話,目光不由地瞄在他毛發稀疏的頭頂上。
他尷尬地咳嗽兩聲,擰緊眉頭說:“呃……亞特蘭蒂尼先生,假如我是你的話,麵對一位掌握著你運動生命的醫生,絕不會在無關緊要的話題上糾纏。”
他向我表達不滿,我卻好想笑,盡力忍住點了點頭,“好吧,喬爾達諾博士,那咱們今天……”
“叫我喬喬。”他糾正我。
“好的,喬喬,今天有哪些安排?”
“我可以叫你小保羅嗎?他們都這麼叫。”
“當然。”
“嗯,小保羅。”他把一本和歐丹博士同款的文件夾翻開遞到我麵前,“請在上麵簽個名。”
又是協議?我正奇怪,拿來一看卻是白紙一張,“這是簽什麼的?”
“給我媽媽的。”他湊近了鬼鬼地說,“她的願望是收齊米蘭所有球員的簽名,說實話她還記不住你的名字,但很快會成為你的球迷的。”
“非常榮幸。”我拿筆寫上“喬喬的媽媽你好”並簽了“PaoloAtlantini14”。
“喲喲喲,嘖嘖嘖……”他雙手捧回去看了又看,眉毛拱成兩道弧,眼珠瞪全了,嘴巴咧得好寬,耳朵都在動,和歐丹西奧斯比,這位博士的臉上簡直是個遊樂場。
我說:“該說說恢複訓練的計劃了吧?咱們去哪兒?”
喬喬一下子收起笑,啪的合上文件夾,“對了!來之前歐丹博士囑咐我,少跟你說話,不必要回答的問題不回答。我嘴很緊的,你別問了,快換上運動衣跟我走吧。”
喬喬帶我去的地方是實驗室大樓後麵一塊平整的沙地,半個球場大,兩頭裝著球門,周圍還有跑道。是沙地訓練啊,剛剛傷愈的運動員一般會在這種軟質的地麵上進行運動適應。我踩進去,感受腳下柔軟的觸感,緩緩地在右腳踝關節上加力,不疼,很舒適。
喬喬摘下眼鏡,脫掉外套,從他的手提包裏拿出運動衣和球鞋換上,踢來一顆舊舊的足球,跑上沙地顛了兩腳。
“啊哈,又到了零號方案見效果的時候了。”他歡快地說。
“這方案經常用?”我問。
“啊?”
“你剛才說了‘又’。”我說。
“不經常,才兩次啊!……噢不!”喬喬顯然對我的提問沒準備,漏了底,趕緊捂住嘴,“我答應希蒂卡什麼都不說的,你別再問了。”
“希蒂卡?歐丹西奧斯博士的名字叫希蒂卡?”我又知道了。
“唉!”他急得往自個嘴上打了一巴掌,“我決定不跟你說話。”
我笑了,看來今天能了解不少新情報,這個喬喬比歐丹西奧斯可愛多了。
我在喬喬博士的指導下做各種運動,他很認真,很細致,球踢得也不錯,能和我來回傳四五腳不落地的。
“你常和球員踢球嗎?”我問他。
“是啊,老隊員基本上都踢過。”他得意地說,“皮波前一陣子住在這兒,我天天和他踢。”
既然提到因紮吉,我便不客氣地追問:“上一次零號方案……就是皮波吧?”
球掉到地上了,喬喬斜著眼睛瞪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說:“按常理,因紮吉出戰德比的緊迫性在我之上,可這次對他的治療不但沒有縮短時間,反而拖長了,回到內洛還在無限期地觀察。為什麼沒對他使用零號方案呢?我想最大的可能是已經用過一次了,這次受傷正是它的副作用,所以你們特別謹慎……嘿嘿,我是隨便猜的。”
“哎呀!”他又往嘴上打了一巴掌,“完了完了,希蒂卡饒不了我的……小保羅你這狡猾的家夥!”
“喬喬。”我安慰他說,“別管歐丹博士了,你就當和好朋友聊聊天吧,我嘴很緊的。”
他戳著我的鼻子,“你保證不說出去?”
“我保證。”我豎起三根手指發誓。
他背過身想了想,又回頭指著我說:“你要是說出去的話,就踢不了德比。”
“行啊。”我說,“告訴我,皮波的傷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是舊傷複發。”喬喬說,“今年四月,皮波右膝半月板受損,當時剛好是歐冠淘汰賽對阿賈克斯生死戰的前夕,經俱樂部和他本人要求啟用了零號方案。”
“嗯,次回合3-2險勝,沒有他,米蘭恐怕就淘汰了。”我回憶說。
喬喬接著介紹:“半月板所在的區域缺少血液供應,自行愈合能力差,一旦損傷,最穩妥的辦法是通過手術將損壞的碎片取出。我們用零號方案為他做了無創治療,效果很好,本來希望就此搞定,不想上個月檢查他踝關節扭傷時,發現他膝蓋又出問題了。我們提議用手術徹底清除半月板碎片隱患,他拒絕,因為最壞的情況恢複期將長達10個月。”
“他當然拒絕,明年夏天他要踢歐錦賽呢。”我一眼就讀懂了因紮吉的想法。
“是的,他要求保守治療,多缺幾場無所謂,但手術一定要推遲到歐錦賽之後。我們勸說無效,希蒂卡很生氣,她不能容忍零號方案的後遺症在球員身上留一年。”
“怪不得。”我說,“我也注意到了,歐丹博士對零號方案挺排斥的。”
“真是諷刺啊。”喬喬掛下兩條眉毛,難過得要哭的模樣,“自己的研究成果,倒成了自己反對的東西。”
“什麼?”我很吃驚,“你是說零號方案是歐丹西奧斯發明的?”
“呀……”喬喬捂住嘴,“我是不是又說了不該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