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別(2 / 2)

“咳咳,小姑娘說的哪裏話,我隻是好奇那些外國人而已,什麼三倍價錢……打表、打表。”女司機臉上堆著一臉的假笑,狠狠地給了一腳油門,車子便朝著來時的方向飛馳而去。

回到家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今夜沒有風,氣溫算不上太冷。林雨言自己煮了一壺開水,捧著熱氣騰騰的無耳茶杯,躺在沙發上看著手機。

家裏沒有人,她也沒有開燈。

在一切都背著光的情況中,林雨言點進了手機的通訊錄。然而通訊錄裏空蕩一片,隻有兩個號碼:一個長的是手機號,名字是警察;另一個短的是固定號,名字是外賣。林雨言很輕鬆地把光格固定在了外賣那一欄上,然後拇指按在了撥號鍵上。

通話成功的嘟嘟聲從聽筒裏響了起來。

很大聲。

“喂你好,詠荷快餐。”

聲音是女聲,老,帶著服務人員特有的匆忙。

林雨言聽到這個聲音愣了愣,不禁出聲問道:“原來接電話的那個男的呢?”

“死了,出去送外賣的時候出了車禍。”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明顯急躁了起來,似乎是那邊生意非常好,有很多人在呼來喊去地催促著什麼。

林雨言沉默了,她突然忘記了自己平日裏點的那些菜。原來的那個小哥就死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林雨言每回聽電話都樂意聽到他那似有似無的爽朗聲調。因為那爽朗是她在這城市唯一的寄托。

“喂?說話啊!神經病!”

在林雨言沉默的下一秒鍾,電話被對麵的掛斷了,隻留下一片寂靜回蕩在房間裏。寂靜和窗外的路燈構成了一副沉寂的畫麵,仿佛一切的運動都在這裏靜止了下來。過了很久,直到水杯徹底涼了下來,林雨言才抬起眼睛,疑惑地看著天花板。

自己什麼時候會被這樣的心緒汙染了?

是他?

林雨言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眼中的震驚和莫名的哀傷消失,重新變回了冷漠。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那畫麵還停留在通訊錄上,兩個電話號碼縮在一個角落,安靜得不能再安靜了。

林雨言也沒有再去動它們的想法。

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月同體是散發著白色的光芒的。

林雨言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定定地站在衣櫃旁的衣裝鏡前,垂束著雙手,凝視著鏡子裏的身體。它很潔白,白得就像從冰箱的包裝盒裏倒出來的牛奶。按照人類的審美,這是一具完美的身體。

修長的雙腿、纖細的腰肢看起來堅韌得像彈簧、長度適中的雙臂輕貼在發育得健康挺立的臀部旁、細致的純黑披肩發無法遮住那一對生命的源泉。它如同宇宙中唯一的光線,靜立在黑暗裏。

林雨言發現,原來生與死的界限居然是如此地明顯。

然而這些事情究竟與自己有何幹係?自己思考這些是為了什麼?緬懷嗎?

林雨言臉上露出一種動物在麵對人類的行為時特有的一種迷茫,她無法理解自己心緒突然產生的原因。原本指望轉瞬將它們忘記的她,此刻心緒中的那一種震驚卻愈發的濃鬱,甚至開始如同鐵錘撼動寒冰的感覺。

茫茫然,不知其生、不知其死。

林雨言下意識地拿出一條掛在衣架上的修身長褲,她把它套在了隻穿著內褲的腿上,一顆顆地把暗門上的扣子扣好。最後,她把手放在了褲子的口袋裏。

她在口袋裏摸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比32開還略小一些的硬紙片,顏色、模樣、內容,都不重要。林雨言一摸到它,就決定了今晚的去處。

這樣的決定聽起來是毫無理由的,也很荒謬。但是為何這世上所有的決定一定要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想去,就去。

林雨言心念一起,便迅速利索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

此刻,時間接近午夜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