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什麼顏色的?
藍色,藍到憂鬱?超越一切的海、天空?
紅色,火烈炙熱?就像女郎熱烈的嘴唇?還是少女最真切的擁抱?
然而在江寧的眼裏,秋天卻是金色的。這金色不是豐收,而是溫暖。就像此刻站在宿舍前看到的太陽,金光萬丈。
宿舍是四人間,粉白的牆壁上還貼著上一屆畢業的學長留下的壁紙。大都是些時下流行的明星和遊戲,譬如半條命、蔡益林、還有個江寧叫不出名字的外國樂隊,那隊員裏有個人長著一雙大小眼,看著頗為喜感。
這是軍訓完了的第一天,正好是周末。軍訓的迷彩服已經被江寧扔在了垃圾桶裏,他不喜歡這些玩意,因為他是地地道道的對外漢語專業學生。
他站在陽台上,鏡子裏呈現著一個麵色有些蒼白的麵孔。蒼白、纖瘦,就連五官都很瘦。細細的眼睛、細長的嘴、鼻子,好在江寧笑起來能勉強擠出兩個酒窩,不至於讓他的氣質顯得太陰鬱。
說來奇怪,宿舍裏的幾個人幾天軍訓下來,都黑了一大圈,唯獨自己還是這樣。江寧抬手仔細地瞅了瞅上麵的細小青筋,不禁撇了撇嘴。一到周六,宿舍裏的人基本就跑光了。其他三個舍友都是同班的本地人,大概都回家倒苦水了吧?
江寧無所謂地吹了個哨子,抹了抹自己的頭發。
還好,不是很油。
昨晚跟家裏通了電話,今天是可以出去轉轉了。
江寧關上宿舍的門,下樓去了。
山平市並不沿海,也不在山裏。它在大江往北一些的地方,周圍有些小丘陵將它包裹著。所以每到秋季,它都能享受到和北方城市一樣的待遇——秋高氣爽。
山平大學是身為首府的山平市乃至整個行省最好的學校。當然,跟全國比,它什麼也不是。這個時間,已經可以看到學校裏的梧桐、國槐逐漸由綠變成了金黃。樹上的金色還沒有飄落下來,江寧抬頭仰望著它們。
新的人生啊……
校道上三三兩兩的人倒是多得很。
江寧冷眼看著那些人,別人也好奇地打量他。畢竟一個高高瘦瘦的蒼白男生還是相當吸引人的,尤其是他臉上還長著兩顆對稱的媒婆痣。隻是江寧老是用一副動物飼養員觀察病老虎的眼神看人,這導致那些人等江寧走過之後,紛紛議論起來。
“這人哪個學院的啊?”
“他眼神好可怕,就像從來沒看見過女生一樣。”
“會不會是色mo進學校準備隨時猥褻學生的啊?”
這些江寧都沒有聽見,他依然自顧自地打量著周圍的人。從西區的宿舍樓,一路走到了東區的大門口。
東區大門緊挨著北平路,這是山平市的老街,差不多有一百年的曆史了。街道是被修繕過很多次了,但是周圍的建築卻依舊沿襲著飛簷、鬥拱、白牆黑瓦的古老外觀。大門往南五十米處的聽風齋,甚至是一座完完全全的木樓。
山平大學附近一片是老城區,除了山平大學以外,山平市最好的高中——明德中學就在東大門對麵五百米外的一條小街裏。
小街名叫向陽路,因為東西走向,所以叫這個名字。路再往裏走,則是一片連成片的大宅院。那些都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幾進幾出的院子都有,不過江寧沒進去過。
唐世傑說,向陽路113號有一家書店,不如先去那裏看看……反正,江寧瞅了瞅太陽,才剛中午。
過了馬路,往向陽路一轉,透過圍牆便能看到學校標準的田徑場。田徑場後邊是三棟錯落開的教學樓,六層,有天台。這讓學校顯得和整個老城區的建築格格不入,不過學校裏高大的喬木倒是證明了它的年歲。
校門口聚集了很多人,江寧沒有在意。原本就是放學的時間,人多也很正常。江寧注視著一個又一個學生和自己擦身而過,他在尋找那些形單影隻的人。隻是好像這樣的尋找有些徒勞。
他撇了撇蒼白的嘴唇,卻突然聽到了一陣喧鬧。抬眼看過去,手邊的校門口突然開出來一輛救護車。江寧注視著它從自己麵前轉彎開上馬路,裏麵坐著幾個人,看上去像是學生代表和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