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繁忙就意味著,秋後或將有沉甸甸的收獲。
莊子裏早先留下來的長工和小管事頭子們,多數都是在秦家做工多年,對園圃也有幾分感情。如今見主人家對園圃用心,新來的門園子小姑娘,雖然看起來年紀小,卻是個樣樣都懂的。
大家的幹勁兒也空前的高漲起來。
這讓,隔了兩日親往園圃查看的裴老爺,一時有些恍神兒。——這種到處是忙碌的身影,充斥著歡聲笑語的場麵,似乎已經很久都沒瞧見過了。
近年來,園圃接連出事,讓他對園圃原本就淡的心,就更淡了。
猶其是三月裏那位花了大力氣聘來的門園子,露了餡之後。他便將這園圃視為麻煩,一個唯有脫手發賣,才能解決的大麻煩。
眼下,看到這番景象,他不覺有些慚愧。這原是該他辦的事,沒想到叫兒子歪打正著給辦成了。
想到先前答應裴家那小姑娘做工到初冬的話,又有些暗悔。
回到家將這邊的事與秦老太太詳詳細細的說來,頓了頓,他說道,“不若兒子派人現去江都等地再細細的訪一訪,早些尋一尋,合適的接替人手。”
老太太是知道江都的。事實上青州府做這一行當的,沒人不知道江都這個地方。江都盛產芍藥花,聽聞那邊的百姓,皆以大田如種菜般種芍藥。青州府的芍藥花倒有不少都是從那邊兒運送過來的。
可是老太太微歎道,“那邊便有懂行肯出來做工的。想來也隻粗通那一樣,旁的不甚懂。”
若不然,也不會隻種那一樣了。
秦老爺微歎點頭,這倒是。
可,這合適的門園子,往哪兒去尋呢?若是好尋的話,自家也不至於被個草包被騙了。實是這個略有些偏門的行當裏頭,象裴家姑娘這麼全才的,極少見。
這個念頭閃過,秦老爺自己倒微怔了。
這才幾天而已,這個裴家小姑娘在他心裏已從個騙子,變成了個不可多得的全才!
甚至於,這種轉變,自然得連他自己都不自知。
正思量間,聽得秦老太太道,“何況,覺得這門手藝,還是自家人懂一些,這園圃才能維持得更久一些。”
秦老爺心中一動,忙問,“那您的意思是?”莫不是和妻子猜的那般,母親真有意讓朗哥兒繼承祖業,學習這門手藝?
他不想舍了祖業是一回事,可讓兒子也做這一行當,又是另一回事。
自小讀書的秦老爺也覺得這園圃算是自家眾多掙錢營生中的一種。就和自家的田產一樣,雖有田這一樣,也不用專挑一個兒子真的去種田。
秦老太太的盤算,倒不是秦老爺心中所想的那樣。隻是見他亦一臉防備,唯恐真個兒叫朗哥兒去沾這門技藝,還是心中微澀,半晌道,“罷,先不說這些了。離她辭工還有些時日,先細細想一想,可還有旁的法子沒有。”
秦老爺不由得舒了一口氣。
秦家兩位主子的對話,裴妍仍舊不知。在親手把石硫合劑熬好後,叫長工們把翻好的大田,乃至用來育苗的屋子都灑了一遍,天色就陰沉下來。
呼呼刮過的風中,隱隱帶著潮濕的水氣。獵獵拂過衣角,裴妍立在才剛翻好的田頭,突地心生萬丈豪情,不由得展開雙臂,仰望天空微笑,雨季終於要來了!
伴著頭一場雨落下,秦家的園圃裏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繁忙。
這回忙碌的都是新招來的婦人們。
早在她們開始做工的當天,裴妍已將人手分作兩撥。一撥專往田裏現采那些用來扡插的菊花梢,並稍做處理。另一撥,則教了她們簡單的扡插技巧。
其實,扡插的成功與否,更多是季節時機,盆土殺菌除害等扡插之前的準備性工作。並扡插之後的照料。就扡插這話本身而言,實在是非常簡單。
不過是把處理好的苗子,插在已做了殺菌處理的河沙盆中罷了。
接連忙碌了三日,那菊花苗子都已扡插妥當。而頭一天扡插好的苗子已經反挺過來,嫩梢的鮮活程度,和在母株上生長時,一般無二。
張棟舒了口氣,笑問她,“裴家姑娘,這算是成活了嗎?”
裴妍搖頭,“不是。得七天左右才生根,生根後再長個幾天,才能往大田裏移栽。”
移栽是扡插苗的最後一道關口,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道關口。
因為苗棚的小氣候,與大田的大環境氣候不盡相同。除了移栽時傷了根之外,還有突然改變的小氣候,也有可能讓這些才剛生了根的小嫩苗夭折。
不過,此時離移栽,還有不少時日。
她也正好趁著這個空子,回家把自己的菊花也給侍弄好。便交待了張棟些注意事項,讓秦家派來給她趕車的小九趕著車,往北安鎮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