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嗬嗬笑著回到了屋裏,心想這是一次完美的恐嚇,我雖然被打了但還是覺得心裏美滋滋的,這想法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賤人,路過吧台的時候我發現收銀員看著我小嘴輕輕一撅,那模樣有點鄙夷。我當時就來了脾氣,心想我高興著呢,你有什麼權力笑話我,於是走到她麵前說道:“她剛才給你多少錢,剩下的找我!”
那收銀員大概是想把剩下的錢留著當小費,聽我這麼一說相當不高興,劈裏啪拉甩過來一百多塊錢,還發出一個不滿的像聲詞‘切’,說完做昏厥狀白我一眼,我瞪著眼睛衝她說道:“今兒我讓你笑話個夠,把剛才叫的東西給我打包裝好!”
那次事件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女人心海底針,真是邪了門了。我的身心均不協調,身體機能一片混亂,於是心想大概精神也混亂了,所以生活中自然會出現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給林樂瑤打過電話,不接,發過短信,不回,很快我又恢複了平靜,心想就當是平淡生活中的一次奇遇,於是重新進入了‘遇樹臨風的狀態’。
我剛剛重新投入到放棄思考的日子沒多久,林樂瑤的電話又奇跡般地打了過來,這次罵得更狠,“你在哪?我現在就殺了你,咱們一起死,你真讓我惡心,打電話算什麼,寫匿名信算什麼,呸,你個孬種,別讓我找到你……”
這次她還沒罵完我就率先掛了電話,“心想壞了,她肯定是瘋了,要不就是我精神分裂產生了幻覺,她就算記恨我怎麼隔著小半年才反過勁來。”
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還正不正常,我給幾個哥們挨個打了通電話,扯了很久,發現還能正常說話,所有人都沒有覺得我有什麼異樣。我一氣把手機給打欠費了,索性把卡也扔了,我一直感覺手機這東西有輻射,生病之後更覺得電話打久了頭暈,有一次放下手機猛一起身幾乎昏倒在了沙發旁邊,意識模糊了好久才重新站起來。於是乎我幹脆在家裏按了個固定電話,號碼隻有幾個哥們知道。對於病人來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的病情,越是嚴重的疾病就越是這樣,按我以前的性格對林樂瑤莫名其妙的歇斯底裏肯定會好奇地一探究竟,但是現在我隻想遠遠地躲開她,躲這個曾經令我魂牽夢縈繞又痛苦無比的女人……
我又過了差不多一年‘遇樹臨風’的生活,吃了點補品和中藥,西藥基本不吃了,不然肯定會被毒死。《聖經》也看完了,我準備檢查一下身體看看下一步怎麼辦,該上天堂上天堂,該下地獄下地獄,這事我說了不算也不那麼操心了。於是我再一次來到了結核病院等待醫生的審判,我發現一個人除非真變成植物人不然無法完全逃脫恐懼和緊張的困擾,當我故做鎮定地等著大夫告訴我病情如何惡化的時候,他卻告訴我空洞閉合了,之後又做了些檢查,痰菌轉陰,就是說我痊愈了,醫生告訴我要注意休息,不然有可能複發,然後我就在陽光中離開了醫院。我吃了一年多的烈藥病情沒什麼好轉,停藥一年反倒好了,答案隻有兩個,要麼是上帝幫了我,要麼是大夫沒治明白。
但是陽光和痊愈並不能讓我高興多少,活到如今我的心態已經變了,變得更像一棵植物,此時就算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也不會讓我有多高興,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也不會讓我覺得特沮喪。我們從出生開始就在一步步走向死亡,隻不過每個人生活的長度和行走的速度不一樣,在曆史的長河中幾十年的光陰不過是一瞬間,我把很多事情都看得淡薄了。
這平淡中多少還有些悲觀,以前我總是覺得風雨之後應該有彩虹,但是現在感覺風雨過後更可能有山洪;以前覺得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現在感覺春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這也不確切,應該是今年冬天來了,明年冬天還會遠嗎?
回到家裏我決定繼續做大樹,遠離社會和人群調養了很久,我的體力已經恢複了許多,但是頭暈、頭疼的症狀和緊張、抑鬱的情緒卻始終沒有多大改善,我的記憶力明顯下降,邏輯思維能力也喪失了很多,複雜一點的事情我都覺得自己無法勝任,但是這一切並沒有令我覺得特別沮喪,我的內心空前的平靜。有一個階段我覺得自己看破了紅塵,參透了人生,但是後來發現事實並非如此,我是不看了,也不參了,我就是一棵大樹,對於我來說放棄思考是一種比思考更高的境界。我們的人生隻能找得到方向,不到終點誰都不會知道確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