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不靈的(1 / 2)

五月的京城還是雨,從春到夏,雨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雖然各地水位報漲,卻不見有決堤的現象出現,可見杜敬瑲帶去的錢修好的幾處大堤還是起了作用的。

越是這樣,就越有更多的人覺得不安,整個京城在雨裏一直彌漫著一種不安的氣息,不管是朝臣還是普通的百姓,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種一觸既發的局麵已經壓在了弦上,隻需要誰弄出點動靜來,這箭就會射出來,至於誰生誰死……誰知道呢!

京城外一片蒼鬆翠柏之間,兩個身影一跪一立,各是風姿動人,場麵卻沉重而陰鬱。

“四哥,雖然我問了很多遍這個問題,但不到真正問到你的時候,我還是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杜敬瑲的憤怒與怨早已經在尋找答案的途中越來越深厚,他不是自家那事事通透的四哥,所以他想不透。

看著眼前日漸消瘦哀傷,至此現在悲憤以及的杜敬瑲,杜敬璋覺得這是他的責任。是他給了杜敬瑲野望,但卻在此時被自己的父親摔下深淵:“父親再逼我們,他是個過於有遠見的人,而且通常總是把事情往壞的一方麵想。父親覺得與其讓我們在他身後鬥得洪水滔天,不若就在他眼前鬥罷了,在他可以掌控的範圍內,讓我們鬥完,他覺得這是他的責任。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像父親的,總願意把一切都安排好再撒手,卻不想旁人是否願意被安排。”

靜靜地聽著杜敬璋的話,杜敬瑲的內心唯剩下一片悲涼,他永遠不能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父皇要把母後斬殺於宮外:“四哥是說,父皇認為我們以後會有爭鬥傷亡?”

對於這一點,杜敬璋是認同的,當然他也自有抽身之策,隻是沒想到他那位父親竟是這麼地盡心,說到底這一切不僅是為杜敬瑲,也是為了他:“小九,當年在禦書閣裏第一課,先生說的是致人以誠。這一切究其因由隻有三點,一外戚過於強大,而你過於心軟;二父親擔心你繼承大統後,會殺我;三讓你的可能變成不可能,在父親用這種方式讓你獨立於皇位的爭奪之外。”

“父皇終究還是看不上我,四哥,在父皇的眼裏,永遠隻有你啊!”杜敬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雖是不恨,卻不免有些怨歎。他做了這麼多,總也很難達到四哥的高度,不管是皇帝的眼裏還是百姓的眼裏。

卻見杜敬璋搖頭說:“不,父親把你排除於爭奪之外,恰恰是要把大統傳給你。削除外戚、殺母立子、平眾蕃王,父親在為你鋪路。”

這話聽得良久杜敬瑲都沒有說話,最後眼疵欲裂地說道:“為何是現在,為何是這般名聲,為何是這樣死去,這樣對母親不公!”

“真相雖然很傷人,但你我都知道答案,父親以後會派你做更多的事,你會得到更多的聲名和榮耀。小九,四哥現在隻問你一句,這些你還要不要,你是否會因為怨恨而拒絕?”杜敬璋忽然發現這一切隻因他而起,說自責倒不至於,愧疚卻是有的。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我為何還要退,為我母親喪命,外祖家除老弱外皆流放,如果我退了,他們就枉受了這些苦難。我不退,我要光明正大地坐到那兒,為母親正名,為外祖一家平反。”杜敬瑲和杜敬璋的性格終究是不一樣的,一個屬於咬緊牙關也會撐過去的,一個卻是咬緊牙關往外走的。

“嗯。”杜敬璋這一聲應的意思是說,他會在這方麵給杜敬瑲提供一些所需要的幫助。

但是杜敬瑲搖著頭說:“四哥,從前你說我該長大了,但我卻還是處處受你的照顧和幫助。隻是從現在開始,就像四哥說的一個沒媽的孩子,得自己照顧自己。四哥,父皇所擔憂的事情,永遠不會出現,四哥永遠是我的四哥,不管什麼時候不會變的。兄弟鬩牆的事,絕對不會出現,當然前提是各自安分守己。”

對於杜敬瑲的話,杜敬璋隻是一聲淺笑,並不予置評,隻說道:“我和你不同,我太過自私地隻想做自己,並不願意被強加什麼,這天下固然是責任,但能放下於我而言是幸!”

兄弟間的談話越來越歸於平靜,真正的風浪卻往往在平靜間醞釀,杜敬璋攪風雨時對向無非就是朝臣們和他那些兄弟們,而杜敬瑲要攪的是皇帝心中的風雨。他們那位聖天子的父親這一招,卻是生生把兒子變成了兒臣。

入夜時分,京城一片沉沉的暮色,杜敬瑲在慧貴人的墳頭靜靜地跪著,他看了眼還站在他身邊的杜敬璋,說道:“四哥,你回吧,不必在這兒陪著我。”

“拋開後妃的身分,慧皇後還是我的姨娘,小九,如果我們隻是普通人家的兄弟,此時我該陪著你跪,陪著你泣才是。”杜敬璋自然跪不得,他是嫡長子,慧皇後死時被貶謫了身份,安葬時隻有貴人位,所以按道理連杜敬瑲都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