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曆三十三年!
八月初四!
相書上說唐凡這天福星掛頂,天德纏顧,同時鹹池衝撞主星,主命犯桃花,是為大吉之象。
這樣一個大吉的日子,煙村飄起鵝毛大雪,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下的略顯急切,不消半天功夫,白雪便替煙村的冬天換上了新裝,白茫茫的一片,美極了。
大雪過後,天空白淨了許多,空氣中交雜著一股濃濃的白雪味,白雪有味嗎,答案是有的,聞著腥腥的,像血腥與泥土混雜的味道。
唐凡在這天死了,連同他一起死去的還有他的丫鬟丟丟,二人就死在村口的馬路上,屍體橫躺著擺成兩個大字,用含蓄的表達方式來說,他們死的挺有藝術感,像副風景畫。
屍體是村頭劉寡婦發現的,劉寡婦的漢子在十五年前便死在戰場上,為了表揚劉寡婦這十五年對亡夫忠貞不渝的守候,年前煙村村長王二麻子給劉寡婦立了個貞女牌坊,為此劉寡婦還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段感天地泣鬼神的演說,一時間在煙村乃至整個西州都傳為佳話。
對於一個正處如狼似虎年紀卻又守了十五年寡的女人來說,她是寂寞的,她的內心是火熱的,因此昨日深夜她才會摸黑溜到馬路對麵的鰥夫王溝子家過夜。
由於家庭原因,自從原配妻子被病魔奪去性命後,王鰥夫也未再娶過。用含蓄的方式而言,王鰥夫與劉寡婦可謂幹柴與烈火,這把火一旦燒起來,連他們自己都害怕。
這二人一個是寡婦,另一個則是鰥夫,做這種事總是見不得光的,在雲雨之後,劉寡婦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偷偷溜回自己的家,繼續將自己偽裝成那個立了貞女牌坊的好寡婦。
劉寡婦前腳剛從鰥夫王溝子家踩出,便看到了躺在路上一動不動的唐凡跟丟丟,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也不得而知,為了佯裝是在自己家門前發現的屍體,她又廢了一番功夫繞道跑回自家門前,這才對著兩具屍體大聲尖叫起來。
“死人了!死人了!”
唐凡與丟丟死在村口的消息很快便在煙村炸開了鍋,村內上千口人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驚訝,第二反應是無措,然後心裏樂開了花。
從發現屍體到村裏上千人浩浩蕩蕩出現在村口,隻花了半柱香功夫,人群將這兩具屍體團團圍住,細下一看你會發現人群中不少人手中竟然拿著鑼鼓,焦急地等待著村裏仵作來驗屍,一旦確認這二人真的死了,他們就會笑著敲響手中的鑼鼓,開始送瘟神儀式。
“死透了嗎?”有膽小卻又不敢上前查看情況的村民輕聲嘀咕著。
“應該死透了吧。”有個膽肥點的村民從地上撚起一團雪球,朝地麵上的兩具屍體砸去,他自認手法精準,力道十足,這團雪球若是砸在活人身上,怕是任誰也受不了,非得疼的大聲叫喚出來。
“我擦!誰他喵亂丟雪球,砸個屍體至於丟這麼遠嗎?”對麵人群中傳來叫罵聲,那人由於用力過猛,將雪球砸到了對麵人群之中,換來了罵聲數聲,隻得低著腦袋隱沒在人群。
就在村頭安靜下來的那刻,村長王二麻子提著褲衩屁顛屁顛地粉墨登場,王二麻子是個六旬老頭,早已白發蒼蒼,臉上褶子厚實,像雕刻留下的痕跡。這段時間他有些便秘,服用了幾貼草藥後,近段時間又開始頻繁拉肚子了,蹲茅坑經常蹲到腳發軟,若非出事地點與他蹲的茅坑比較近,怕是他隻能被人攙扶著出現在村頭了。
村民給王二麻子讓出了一條道,他不緊不慢地眯著眼從褲衩裏掏出個煙杆叼在嘴上,大步朝屍體走去。行至離屍體隻有一米之遙時,他停下了腳步,小眼珠子死死盯在地麵的屍體上,就這樣望著,像要望穿秋水,像要望斷秋月。
最終他做出結論:唐凡與丟丟死了,死在一場大雪裏,這兩個禍害了煙村十年的瘟神終於死了,至於怎麼死的,便要等仵作來驗屍。正當他準備宣告主仆二人死亡時,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在他印象當中這主仆二人命硬的很,村裏的野狗見了這二人都要繞著道走,鎮上的惡霸聽到唐凡這個名字都嚇得直哆嗦,如此二人,哪有這般容易死。
最主要的是唐凡死不得呀,他這一死遭殃的可是整個煙村的百姓。
煙村的民風向來淳樸,村民間更是和睦融洽,像個大家庭般,平日裏三三兩兩的老頭坐在村頭下著棋遙想當年;成群結隊的孩童戲耍於村內各處,村內有自己的私塾,因此這群孩子多少還是懂些禮貌的;年輕一輩的男耕女織,日子也算滋潤;這個村子渺小卻又靜逸,雖地處大唐與北齊交界處,卻是個祥和的村子。
直至這個叫唐凡的少年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