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老子還讓你喘氣?洗臉盤高高舉起,又是一下、兩下、三下。緊接著,我瘋了似的,踢呀、踹呀、砸呀,輪番的放下去。有幾次,盤子砸在牆上,火星四濺。
混亂中,突然一雙手從我兩腋下伸進來,死死的抱著我,往後拉。我還沒打夠,手腳亂蹬,但由於兩手被架起,不能發力,一下盤子飛了出去。後麵的人就一直拖著我往後退,我呱呱亂叫,又抓又踢的,卻轉眼被拖出了澡房。一邊退後,一邊聽到段湘明的怒罵聲,一邊聽到附近獄警的哨子聲,我一狠勁,把鞋子都踢到天花板上。忽然的一拐彎,我就被拖進囚室裏了,然後,就是“哐當”一響,倉門被關上。
插手的原來是老鴨,他住我的隔壁倉,也算我入獄後能聊幾句的老哥。他以他私藏了一頂老版鴨舌帽而得名。他將我扔在床上,粗喘著氣,坐了下來。“你臭小子!尼瑪沒死過嗎?牙還沒刷就揍人,你以為全被打掉,就省功夫了是吧?”
我也索性躺到床上,拚命地喘氣,人幾乎虛脫下來。
老鴨見我不鳥他,就習慣性的往身上摸煙,發現找來找去也沒有,才回過神來,鄭重其事的說,“你也不是不知道,打架千萬不要讓當班的碰著。他們要沒看到,就睜隻一眼閉隻一眼;如果俺不把你拽回來,你就兜著吧,你.”
我觀摩著這位老哥,發現他還滿臉通紅,鼻孔噴著氣,那滑稽樣子讓人直發笑。
猛然,我發覺已經聽不進他說任何話了,隻覺得一股及其酣暢淋漓的感覺驀地從腳底直通天靈蓋,整個人像灌了一大杯五糧液,興奮得兩眼放光。“哈哈,哈哈哈!”我跳下床,一下子將身上的所有紗布繃帶全部扯下來,絞成一團,狠狠地扔在地板上,用腳踩上幾下,然後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呱呱呱呱。”還沒笑幾聲,腰就彎起來,雙手馬上捂著腦袋,是我的下頜疼得厲害,差點笑掉了。
雖然弓著身子,嘴巴也張不開,但我還是不停的笑,我實在壓製不住內省的狂喜,進來之後就沒有如此開懷過,笑得全身顫抖,笑得眼淚直流;讓笑聲混合著口水,不停的從嘴角瘋狂噴出來,讓這怪異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房間。
老鴨在旁邊搖著頭說:“你就是個瘋子。”
也隻有我的心清清楚楚的升起了這種感覺,我感應到一種信息,此時此刻此地,從來沒有這樣清晰過,那就是:我死不了啦,再也不用去死啦!
這種感覺充滿了全身。我緊緊握著拳頭,終於明白了:盡管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我也沒有理由就這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