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狹縫(1 / 1)

深夜,萬籟俱寂,特別是監獄。在這裏,不僅飼養昆蟲是人的愛好,殺昆蟲更是,殺任何昆蟲。我坐在牢房的床上,看著窗戶透過的微弱亮光沉思。自從白天黑根他們走後,我心情一直不能平複。入獄以來,我第一次留下了眼淚。

也許剛判刑時我還有種年輕特有的蠻勁,不是特別絕望;但現在,我是真真切切感到一切都失去了。失去了家鄉、失去了事業、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未來,還有我的父母,我曾擔心過有人會用我父母逼我了斷自己,但這兩位老人家,他們走了,消失了,他們是被下手了呢,還是對我已經失望透頂?我曾自視較高,也有過不少朋友,但官場裏幾個來回,知心的如大浪淘沙,何況經曆了這兩年的慘淡無語,他們已對我的價值進行了重新估算。

這輩子,我就稀裏糊塗的讀了那麼十幾年書,然後學著人家在官場混,但什麼是對與錯,都搞不明白;我幹過違心的事情,但幹了又如何?這就是我所有的意義嗎?他麼的我到底做了什麼?這是“無期徒刑”,鐵一樣的事實,這一世就此畫上終止符了吧。

我沒有以後了,正如我將僅僅是一些人心中不快的記憶,都快消失了吧。存在已無意義,我還扛下去幹嘛?我有必要扛下去嗎?讓那些襲擊我的人多踹兩腳,也許一切就了結啦。找不到!我遍曆自己,一次又一次,沒有找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在同倉犯人的呼嚕聲中,我的思緒慢慢滑向自行終止生命的邊緣。偏偏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幾聲悶雷,傾盤大雨瞬間而至。外麵的世界已被大雨阻隔在千裏之外,與我再無關係,沸騰的雨聲,掩蓋了犯人的夢囈,掩蓋了窗外傳來的咳嗽聲,也掩蓋了我的耳朵。我緊拉已經鬆掉的繃帶,抱著兩肩,蜷縮著身子倒下,我嘴裏呢喃著那自小傳唱的歌謠:

心上的人兒,有多少寶藏,

他能在黑夜,給我太陽。

心上的人兒,你不要悲傷,

願你的笑容,永遠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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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三個身影如鬼魅一樣,若隱若現,站在遠處看著我,沒能看清身型,隻看到眼睛,血紅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們是在談話,還是在監視,隱隱聽到對話聲,也許他們已呆在那裏很久了吧,已融入了長夜,隻是我一直沒察覺。

我想大聲喊他們,竟喊不出聲音。忽然,“鐺”一聲響起,倉門被打開了,三雙血眼幽幽的向我靠近,但他們很慢,慢得像隻在那飄著,根本沒動。對話的聲音一直沒停,但我聽不到他們說什麼!我不耐煩了,爬下床,與他們對視著,慢慢走過去。就在這時,天空傳來震耳色的聲音,“時間到了,帶他走!”

六隻眼睛同時變成六條線,消失了。還沒等我看清怎麼回事,瞬間,三個黑影一下閃到我麵前,血紅的瞳孔再次張開,好像六個燈籠,照著我。我看到自己的頭發被揪起來,一把利刃架著我的脖子,慢慢拖動,滾燙的血液流向刃鋒,然後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