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如龍的臉扭曲得像一團抹布,雙眼已被怒火燒紅,他顫抖著指向門外,從牙縫中發出一聲嘶嘯:“去!就是鏟平這索侖山也要抓住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是是是!殿下請放心,那小子被衛兵刺傷了,他跑不遠。”
侍衛統領韓德一連答應三聲,惶惶然轉身出門,點齊了百名衛兵,快速撲向山林。
一彎清月升起,一隊刀槍寒閃,馬嗚嘯嘯,犬吠聲聲,大隊人馬眨眼間隱沒在山腳密林之中。
繁枝茂葉遮天蔽月,衛兵們燃起鬆油火把,在八隻獵犬的引領下蜿蜒攀爬。不久,馬匹已無落腳之處,韓德和幾位頭領隻好棄馬徒行。
一路上韓德心事重重,沉默不語,時而駐足仰麵歎息,副統領吳子謙見狀以為他是累了,便走到近前道:“大哥,累了就歇會吧。”
“歇個屁!抓不到那小子,你我的命能不能保住都難說了。”
聞聽此言,另兩位副統領鍾仁和馬玉也湊上前來問道:“大哥,有這麼嚴重?”
韓德沒好氣地說:“你們幾個廢物,他媽的除了知道吃喝嫖賭還知道什麼呀,我在王子身邊當了這麼多年的近身侍衛,唉!你們哪裏知道咱這位王子……”
說到這,韓德突然收住了話頭,沒再往下說。
一陣山風穿林而過,吳子謙打了個寒噤,他揪了揪衣領,似有怨氣道:“大哥,這回可是個苦差啊!你不會是怕我們捱不住,故意說得很嚴重吧,不就是個野小子闖進了行宮,殺了個廚子,他肯定是餓急眼了找吃的。”
韓德抬腿照著吳子謙“咣”就是一腳,口中低聲罵道:“你奶奶的,你以為陳九是一般的廚子啊?他伺候老國王十幾年,你不想想,老國王能夜夜春風,曆盡床歡,搞得那些王宮佳麗嗷嗷浪叫,靠的是啥?就是陳九腦子裏的一劑秘方。”
三人聽了先是愕然,後是恍然,吳子謙挨了一腳,遠遠站著不敢進前,嘴裏嘟囔道:“大王子年方二十,正值青春,何苦要多此一舉?”
鍾仁和馬玉也附合道:“對啊!他何苦呢?”
韓德又是一聲歎息,說道:“唉!這次秋獵我晚來了兩天,你們知道因為什麼?我暗地裏先接來陳九,又接來了姣娘。”
三人齊聲驚呼:“啊?!姣娘不是被處死了嗎?”
韓德道:“那是找了個替死鬼,姣娘被送到舒拉國隱居起來了,這都是國師的主意,他見國王縱情聲色,日漸形消,料定不能久遠,王位遲早要落入大王子之手,那大王子以往看到姣娘就神魂顛倒,國師便讓我來了個偷梁換柱,說日後定可邀功博寵。起初我還將信將疑,但一聽說秋獵儀式交給大王子代行,我覺得國師的判斷有理,所以就把偷換姣娘的事提前告訴了王子。”
鍾仁結巴著說:“那,那王子一,一,一定很高興吧?”
韓德道:“這還用說,但同時他又不自信,誰不知道姣娘是天下第一淫,床上第一蕩,連國王都搞不定而受姣娘嘲諷,他一個生瓜蛋子如何能擺平,所以才向陳九求藥,那陳九也明白畢瓦國遲早是王子的,便收集了珍奇動物百鞭,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用楠木文火熬製了一盅金剛膠,這盅奇藥必須在秋分時節日落後服下。今天正是秋分,不料偏偏被這個野小子吃了個精光,你們想想,王子今晚怎麼麵對姣娘?他還沒顧上追究咱們的失職,若抓不到偷食的野小子,我又知曉這麼多秘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吳子謙道:“喝都喝光了,再抓人有什麼用?”
韓德道:“王子喊著要喝他的血,想必還是有用的。”
三人頓時默不作聲,隨著搜山隊伍繼續向上攀登。
再說畢如龍,此刻在行宮的庭院內來回踱步,心中充滿著驚怒羞懼,驚的是原本水到渠成的好事陡生出變故,怒的是一個無名小子搞出這場麻煩,羞的是沒有信心回寢宮麵對姣娘,最要命的就是內心產生的恐懼。
這恐懼源自遙遠的王宮,他代行主持秋獵儀式,原以為是繼承的象征,要說繼承了父王的角色也還正常,可他卻又繼承了父王的女人,還繼承了父王的藥廚。這就將他置於背逆不孝的境地,任何人都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急不可耐地要取代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