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在看著自己,有憋不住的閉緊嘴嘰嘰咕咕的笑。
我忍痛站起來才發現,T—18號座椅的坐板根本就是壞的。
我盯著地板上癟著臉的座椅,轉身向相反的方向看過去,已經看不見班導,幾個班委各自回了座位。
更多的人湧了過來,離演講開始隻剩幾分鍾,自己的左右兩邊都已經坐滿了同班同學,興奮地嘰嘰喳喳。
校長開始在話筒裏用升降調“喂”來“喂”去地試音,嘈雜的音樂響了起來,燈光下每張學生臉上的表情更加生動。
我尷尬地站在壞了的座椅旁邊,聽見心髒在胸腔中崆崆的震動。隻有自己聽見的震耳欲聾。
“喂,同學,你坐下啊。什麼也看不見了……”
“為什麼一直站在那裏啊!”
此起彼伏的抱怨聲從後麵響起。
我呼出一口氣,咬咬下嘴唇,離開壞掉的座位。
從未有過的屈辱。
我沒有必要留在這個地方了!
突然,有人拍拍我肩膀。
扭頭。在高出自己一頭的位置,一雙溫和的眼睛微微俯視下來。
我朝後退了一步。
貳
好像足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我用來考慮為什麼最近總是遇見這種自己並不擅長應對的場麵。
“坐這邊吧。”
碩北極溫和地對自己說。
我使勁平靜了一下,發現自己說不了話。
碩北極站在自己身後的位置上,繼續指著他左邊一個空位。
“旁邊剛好有空座,你坐這裏吧。”
碩北極欠欠身子,盡量讓出多一點空間讓我過去。
我覺得腦子空白得厲害。張嘴想說什麼,但所有的問話都像是突然卡在喉嚨的魚刺,吞不進,吐不出,卡得隱隱作痛。
“坐過來吧,快開始了。”
碩北極說。
坐下來沒多久,辰光就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出場了。
左右的學生們開始騷動。前麵的甚至有人站了起來,但馬上又被後排的拉得坐下。好在辰光的說話聲很快平複了喧嚷的會場。
我僵直著身體坐著,突然感覺左邊有人輕輕推自己。接著一隻手機出現在麵前。
左邊碩北極的頭衝手機微微抬了抬,示意我看。
用手機短信來聊天,這是之前我們經常玩的遊戲。
我疑惑地把碩北極遞來的手機拿起來,看到屏幕上有一行字。
看清屏幕上的字後,我愣成了塊石頭,連表情也忘了擺。
原本看上去疏遠的幾十個字,突然之間皺在了一起,擰成一支深藍的箭,箭頭衝向自己。
白色的屏幕,淺綠的邊緣,深藍色的字。兩行多一點,句子沒有點上句號,末尾的光標在一閃一閃。
那些瑣碎龐大的細節,種在眼睛裏,長成繁雜的草,根須不停地吮吸著養分,越長越高,最終遮蓋了全部視線,隻留下深深剜進去的疼痛。
我盯了半天碩北極的手機,確認把每個字都看清楚了,然後聽見雷聲從心底轟隆隆滾過去。
過了半天才想起來把碩北極的手機遞回去。手一掃,把筆和一些書掃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大聲。
像是那句話敲在我心裏的砰然巨響。
“因為你,我和雙小懂分手了。才知道了她一直利用姚金對付你,抱歉,七七。你能原諒我嗎?”
我低頭去撿落在地上的本子和筆,黑暗中那行藍字仿佛拓印在空氣中,明晃晃的刺痛眼睛。
--“因為你,我跟雙小懂分手了。”
碩北極和雙小懂分手。
為了我?
隔了一會兒,手機又遞了過來:
“你要離辰澤遠一點,他一直在利用你幫他姐姐。他把你所有的資料給了辰光。上次煙老四的假冒電話,就是辰光指使的。那些你生病給你送的美人蕉,你後花園種的美人蕉,你用花盆砸她,她沒計較,是想收買人心而已。”
我按動著閱讀鍵,突然之間覺得有點惡心。
手機屏幕刷一下黑下去,細小的字和閃動的光標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無聲無息,黑白默片中的人物們統統隱藏了喧囂的獨白。誰睡著了,誰該醒了。夢柔軟迷蒙的邊角開始散去,堅實硬冷的真實要露出頭來。
叁
辰澤利用我幫辰光收買我的人心?
哈哈。
不會的。
這也太可笑了。
我跟自己說著。
可是,為什麼就可笑呢?
難道不應該是真的嗎?
那些給我做的美味飯菜,那些一遍遍給我腳踝塗藥水,那句“我喜歡你”,難道都是為了接近我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