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PSYCHO-PASS結局篇 # 05(1 / 3)

隨著地上區域被完全廢棄,這片下水通道也已有幾十年未被使用,久未流通的空氣彌漫著昔年遺留的腐臭,即使長時間置身其中也仍然難以習慣,雖然極盡掩藏,幾不可聞的細微摩挲聲在死寂的空間中仍然無法忽略,稠重沉滯的黑暗裏,黎佑謹慎地貼著牆壁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深處,下一個轉角過後,他的手指終於觸到牆壁交界處隱秘角落冰冷的金屬物體。

距離逃出諾娜塔已過了三日,縱然咬緊了牙關,長久的精神緊繃依舊使他在見到出口的此時下意識地鬆了半口氣,身體立刻給予了最誠實的反饋,一陣令人作嘔的失重感後頎長的身影搖搖欲墜的晃了晃,整個人幾乎是摔進了失手轉動機關打開的門裏。

尖銳的刮擦與碰撞聲中,黎佑撐住牆壁勉強保證不跌得更重,下一刻,“——!!”

他陡然往前一撲,淩厲的冷風堪堪貼著臉擦過去,被他躲開的那一腳重重落在身後的牆壁上,黑暗中另一道呼吸同時清晰起來,潛伏在這個地下室的襲擊者並未給他喘息的時間,旋身便是一記斜劈橫掃而來!

猝不及防的攻擊使伏在地上的黎佑隻能狼狽地滾向一側躲避,混亂的移動中撞倒的家具砸在他身上,倉促間他將抓到的重物狠狠擲向敵人,趁著對方抵擋的千鈞一發間伺機翻身躍起,繃足勁的一踢狠毒地砸向模糊的影子——

“唔……”

大概是命中了對方的軟肋,嘈雜的背景音並不妨礙黎佑成功辨識出那樣獨特的聲線從屬於誰,被強行遏製的進攻使他微微踉蹌才站穩,然而乏味枯燥的語調如同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真相,“maki。”

一瞬的停頓間青年似乎低笑了一聲,鬥毆卻並未因為身份暴露而停止,由於身體的狀況實在不甚理想,黎佑沒能躲開槙島聖護下一刻毫不客氣迎麵而來的直拳,火力全開的強橫力道讓他結結實實地撞在牆壁上,他深吸了一口氣敏捷地矮身避開緊接著直取頸項的劈砍,而後反身挾住對方的手腕,不料敵人轉守為攻,即使適時偏頭躲過正麵,淩厲的衝拳仍然擦過他的頰側!

黎佑知道槙島聖護鬥毆的風格凶狠毒辣,但現在卻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為了傷敵不惜自損的攻勢如同在發泄,沒有一絲光芒的地下室,黎佑卻仿佛看到了他瞳孔中鋒芒畢露的戾氣與唇角冰冷的笑意——烈辣的痛楚傳遞到神經末梢,幾日躲藏逃亡的壓抑也被引燃,黎佑冷著臉與槙島聖護過了數十招,在對方傲慢地躍起、精悍的下劈攜著簌簌的風聲兜頭而來時,他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截住了槙島聖護的腿,趁著青年重心不穩的破綻扯過他的胳膊,一記直拳不依不饒地狠狠擊中對方脆弱的腹部,而後順勢橫臂製住他另一隻手、曲起腿粗暴地卡在他□□,就著這樣的姿勢將槙島聖護牢牢禁錮在牆壁與自己之間。

然而四肢都無法動彈的窘境仍未能束縛瘋狂的青年,咫尺之處的黑影陡然逼近、狠狠地撞向黎佑,全身上下唯一能夠動彈的頭顱也被他用來進攻,黎佑連忙往後仰去避開了迅猛的撞擊,對方不管不顧的凶狠撲咬卻在下一刻擊中唇角——

鮮血的味道湧入味蕾時,尖銳的疼痛使黎佑皺緊眉頭、不客氣地還以顏色重重咬上槙島聖護的上唇,吃痛的青年下意識鬆了鬆牙關,他立刻用舌頭抵上去試圖撬開咬著自己下唇的齒列,槙島聖護順勢放開了齒間的獵物,這樣的縱容卻並不是妥協——舌被同類纏卷著拖入陌生口腔的恐懼感使黎佑狠狠往前壓了壓,牙齒咯咯摩擦時青年的後腦勺也撞在牆壁上,不知碰到了哪裏,激烈的交鋒中他短促地低吟了一聲,分庭抗禮的局勢就此逆轉。

被親自挾持的舌頭變成引狼入室,靈活的舌尖抵上他的喉頭,從那裏開始安撫般地一點一點舔過上顎、掃過齒齦,濕軟溫熱的觸覺微妙得讓槙島聖護有些失神,終於在這場角逐中落敗。

互毆告一段落,突然鬆了勁,透支的體力使黎佑隻好伏在青年肩頭調整了一會兒呼吸,他舔了舔下唇的傷口,放開總算安靜了的槙島聖護走到另一邊摸索著打開燈,看著被折騰得亂糟糟的地下室皺了皺眉,脫掉身上破破爛爛的風衣隨便甩在旁邊,一邊走向臥室翻出一套換洗的衣物,熟門熟路地進了浴室。

這個地下室是leo眾多的窩點之一,至於在這裏遇見槙島聖護也許算得上所見略同,簡單地清洗後再次回到客廳,槙島已經在歪歪扭扭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隨意倚著靠墊,難得沒有忙著看書,眼瞼低垂的模樣像是在發呆,或許是距離略遠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有些疲倦,也是在這個時侯黎佑才發現在對方頭部繞了一圈的繃帶。

不過他暫時沒有多餘的精力再管閑事,換上了幹淨的背心和短褲,露出的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創口以擦傷和劃傷為主,他從地上散落的雜物裏倒騰出醫藥箱,繞過槙島聖護兀自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了下來,用沾著消毒水的棉簽處理右臂處最嚴重的傷。

猙獰的傷痕從肩頭橫貫至手肘處,剛才浸了水現在還往外滲著血,萬幸沒有傷到肌腱,不便的視角使縫合的針腳難看得不亞於觸目驚心的疤痕,黎佑收了針後試圖繼續用這樣別扭的姿勢進行包紮,一隻手卻無法完全掌控,繃帶首端從肩頭滑落三次後,一旁安靜許久的槙島聖護突然靠近了些,隔開他的手徑自接下了後續的工作。

銀發青年微微垂著頭,安靜地抿著嘴唇一絲不苟地為他包紮,熒白的燈光自頂部傾瀉,他精致的五官半掩在留海投落的細碎陰翳裏,張揚尖銳的美收斂了些許,膩白的膚色映襯著薄光,從黎佑的角度看去竟有種意外柔和的錯覺——明明毫無聯係,他卻突然想起花架上的那盆風信子,舒展的葉片是飽滿的碧綠色,顯然一直被人悉心擦拭打理,然而澆灌它的青年卻說隻是將養花當作豐富人生閱曆的實驗。

視線掠過修長的手指沿著雅致的臉廓向上移動,最後停在對方頭部的繃帶處目不轉睛地觀察了許久,他終於開口,“你在失望嗎。”

雖然沒有正麵碰到,但他知道那天能夠順利逃出諾娜塔是因為隨後槙島聖護的襲擊吸引了火力——在他之後不久這個人也看到了sibyl的真麵孔,即使調查與毀滅sibyl對他來說不過是喚醒人類靈魂、從而取悅自己的工具,獲知一直在追求的答案竟然是這樣的東西、人類竟然被這樣的東西統治時,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失望的吧。

而在揭露這個事實的同時黎佑也猜到了槙島聖護的回應,“失望?”他與預料中的一樣平靜,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波瀾不驚地與黎佑對視,“最開始是有一些,令人深信不疑、能帶來公平與幸福的機器,其本質卻是窮凶極惡的罪犯的大腦,那樣的感覺就像是皇後終於欺騙白雪公主吃下毒蘋果,結果卻什麼都沒發生,覺得自己被女巫戲弄了呢。”

包紮已經進行到尾聲,槙島聖護的手法意外地熟練,他轉過身拿了剪刀將繃帶的尾端剪開並係好,才繼續平緩得近乎冷漠的評說,“不過我的本意並不是先知,隻是覺得如果毀滅它能夠讓我看到想要看的事物,那就去做,恰好這個漏洞百出的係統證明了它很值得被毀滅,也沒有什麼令我失望的了,況且,當時有更加讓我在意的東西。”

槙島聖護勾了勾唇角,凝視黎佑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你之前說‘不要落在sibyl手裏’,如果是預感的話也太準了些,被捕獲之後,它們的確十分坦白地表達了對我大腦的興趣,告訴我身為主宰者的快感,並邀請我一起體會呢。”並沒有被黎佑麵無表情的沉默影響到,青年繼續侃侃而談,“描述得非常誘人,但我卻提不起興趣,相較於主宰者,我倒是更喜歡……哦,對於我的選擇,你看起來不是很滿意啊。”

比起無波無瀾的漠然反應,此刻皺緊眉峰的黎佑顯然更加對槙島聖護的胃口,他甚至停下了長篇大論主動將話語權交給黎佑,然而那樣明顯的動容卻隻出現了一瞬的時間。

“宣稱是機器,但還好本質由人腦組成,總歸與機器不同,統治人類的依然是人真是太好了,”恢複了麵癱的男人用照本宣科的語氣念道,“無稽之談,不過有一瞬間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這樣的想法其實錯的離譜,以人腦為核心組成的機器究竟是“人”還是“機器”這個問題暫且不提,可以肯定的是sibyl絕對不會是人,人類不能夠完全理性地思考,就像受到刺激導致心理指數超過閾值的船原雪不是壞人這一點常守朱可以判斷出來而sibyl不能,因為太過完美反而構成了巨大的缺陷。

槙島聖護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深深看進黎佑眼底,又是那種審判者般冷徹的視線,如跗骨之蛆攀附著被剖出的脈絡一直剜入心口,仿佛被冰涼的毒蛇纏緊、令人不寒而栗——而後,他愉悅地勾起唇角。

“我在想,你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也不是,”比起被sibyl壓迫,能夠自行調整心理指數的黎佑倒更像在玩弄sibyl,“樂觀得過分吧。”槙島聖護平靜地微笑,他姿勢慵懶得倚在沙發上,側目看向黎佑的模樣帶幾不可見的譏誚,“你認可先知。”

“是。”他在槙島聖護逐漸沉漠的目光中頷首肯定。

類似sibyl這類機器的誕生是人類發展的必然,錯的不是它的存在,是它被供上神壇的定位,黎佑真正心存疑慮的不是sibyl那麼簡單,他認為隻有身為同類的人類自身才能做到知己知彼、了解人性的優勢與弱點,因此推出具有才能的同類成為領袖,至於沒有人性的sibyl就是異類,與豬狗羊沒有什麼區別,人類的智商不會允許自己被豬狗羊統治,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斷定這樣的世界不會存在。

“將統治權交給自己創造的機器,我不認為人類會這樣做。”——雖然事實與他的想法南轅北轍。

sibyl維係著這個社會,如今的人類離不開sibyl,然而sibyl被推翻是不可避免的,誕生、發展、成熟、衰弱、消亡,這是世界的法則,正如槙島聖護的所作所為,由於不滿當前不合理的社會模式不斷製造動|亂,不管他是不是革|命家、真的毀掉sibyl後會不會建立新的秩序解放人類,這樣的做法都是每一段社會進程中必然會發生的變革。

一旦sibyl被毀滅將會有無數的人因此喪命,但規則就是如此,無論是怎樣的變革,最後買單的都隻是無辜的群眾,為了建立自由幸福的新製度必須有犧牲品,那些死去的人不過是倒黴罷了。

——心理指數檢測對於像黎佑這樣的非免罪體質者還是有一定參考價值的,而在做了這些事說了這些話後仍然能夠保證色相清澈,大概就是因為他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穿越者”、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

槙島聖護深淵般的瞳孔裏看不到任何情緒,“那麼,如果這個係統的定位是‘超越人類’,並且以‘絕對的公平公正’進行洗腦呢。”

“‘公平’從來不會‘絕對’。”黎佑說。

“哦?”銀發的青年微微眯眼,“如果一定要用絕對形容呢。”

“sibyl與人類的地位也應該公平。”

“由人類來檢測sibyl的色相嗎,”炫目的光彩再度籠上金澄色的瞳底,槙島聖護重新轉過臉來正眼看著他,仿佛要進行最後的判定,“喬治·奧威爾說,‘人民群眾從來不會自願造反,也不會僅僅因為受到壓迫就造反,事實上,隻要不讓他們有參照,他們就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是被壓迫的’。”

“所以帶頭造反的人才被稱為‘革|命家’。”類似於槙島聖護,也許武力沒有那麼強勁,但野心更為猖狂,視野更加開闊,最重要的是呼籲與引導群眾的能力。

在聽到黎佑肯定的那個瞬間,槙島聖護是感到失望的,不過這個人再次超出了他的預料。由於體質特殊,無法正確檢測他的色相的sibyl從一開始就被判定為無用的存在,但黎佑卻不同,他冷靜地站在一旁,客觀地遵守著優劣並存的規則分析著槙島聖護與sibyl,“將自己從這個世界剝離的純粹旁觀者,如何能做到這一步,我也很感興趣。”

……旁觀者嗎。

黎佑怔了怔。

被有趣的東西打動時,槙島聖護真的笑得非常好看——他忽然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純白的青年,抬手輕輕觸碰著對方額角的繃帶,冷漠的語氣一如既往使人難以分辨他真正的情緒。

他並沒有接著槙島聖護的話說下去,而是答非所問道,“你仍然相信,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嗎。”

……

——在諾娜塔地下見到sibyl的真麵目時,黎佑的犯罪係數曾一度超過臨界值,不過刺激他的不止是百腦彙的排場,還有由公安局局長禾生壤宗親自告訴他的秘密。

站在麵前的年邁女人有種森冷的詭異,覺得她像假人的下一刻,黎佑便看到她神經質地向上翻著眼珠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變得稍微正常後說話的風格也不同了,“真是令人吃驚啊,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會相信,”那個人輕佻地讚歎著對剛才兩分鍾之內心理指數由100回落到40-的狀況,“這是新的免罪特征嗎?不愧是我的作品。”

然而並沒有人去理會她的瘋言瘋語,『執行者椎名佑,歡迎回來。』剛才負責監測他的心理指數的電子音又響了起來,說著更加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胡話,『此次的任務是捕獲槙島聖護,請在行動時優先保證對方的生命安全,辛苦了。』

傾向性太強的言辭並未使黎佑臉上出現多餘的神色,他冷漠地看著禾生壤宗,“能解釋一下嗎。”

對方似乎愣了愣,而後露出了然的表情,“哦,‘你’又變成了‘他’啊,”這番不知所雲後,她衝著黎佑微微頷首,“正好我也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