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紐約,回到長島那個大房子,許一凡仿佛踏入了陰雲籠罩的冰冷城堡,華麗,卻也滲人。她把行李一件件拎回樓上,累到氣喘籲籲,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來,環視房間,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苦笑。終究,她隻是簷下寄身而已,從來不曾被真心對待過。一回來,就又得陷入那些讓她煩躁卻沒有辦法避免的生活中,麵對於櫟陽那些本就對她沒有好感的親朋好友,聽他們對自己的種種讒言惡語,應付賈蘭君的虛偽殘忍……這一切,都無可避免地兜頭傾泄下來了。
好在,馬上開學了。想到馬上可以逃開這個地方,她心裏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幾天時間裏,許一凡準備好了上學的東西,和安妮一起看了場電影,還給Alex過了生日。
隻是沒想到,一個圓滿的生日趴竟留下一個讓人氣結的尾巴。
那晚,安妮留她到最後,等Alex開車送她回家。離開餐廳的時候,安妮去了洗手間,就剩Alex跟許一凡在門口等著。
Alex突然問:“你為什麼會跟於櫟陽在一起?”
沒等許一凡回答,他又補了一句“不隻是為了感情吧。”
一句話說得許一凡瞠目結舌。她頓了頓,回道:“對,我承認,我現——在——跟他在一起,不隻是為了感情。”
她當然知道Alex的意思——錢和綠卡。但她並沒有說,“我現在跟他在一起,不隻是為了已經千瘡百孔的感情,還為了已成事實的婚姻,為了我現在尷尬的身份,為了我和我父母可以有一條生路。”
Alex那句話其實也沒錯,隻是原因不是他想的那樣。
許一凡沒有解釋,但她第二天都還為之氣結,甚至時間越長,在心裏醞釀出的委屈和憤懣也就越多。
她還是忍不住跟安妮說了。
“什麼時候起,我在別人心裏就成了……可以赤裸裸地為了利益出賣感情,出賣自己的人?!”
“於櫟陽的親人朋友,如周冰清之流也就算了,我也聽得多了。可是,現在才發現,連我自己的朋友都這麼想我!Alex就算不知道內情,也認識我那麼久了。起碼我一直覺得我們是朋友。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在朋友心裏竟是這樣的人?!那他又何必跟我裝融洽呢?“
“大家都看著於櫟陽像是冤大頭,替他委屈。怎麼就沒人看得見我被欺騙的一麵,沒人看得到我被捏在他們手裏的艱難和無奈?”
許一凡打著電話,突然瞥見梳妝台鏡子中自己的臉,一回到紐約就開始長痘痘,就沒有一個消停的時候,每天掉下成把成把的頭發,還有,回國時候她查出的疑似病症……她看著鏡中那個從內到外都備受摧殘的自己,猛然轉開了頭。
電話那頭,安妮道:“人們總是容易親近和相信那些永遠笑容滿麵,一臉單純,又總熱情周到的人。像你和Alex一樣,我口說我心,又從不無端討好別人的人,比較吃虧。”
“其實我一丁點都不生Alex的氣,我隻是氣我自己。”許一凡苦笑著搖搖頭,“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大概是我自己情商太低吧。於櫟陽永遠一副單純無辜的樣子,贏得無數同情。我自己呢,不會偽裝,不會解釋,不會說假話,堅持對己對人真誠,結果就是總被誤會。”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安妮,我做不到像於櫟陽一樣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可以當著我的麵,在我的朋友麵前信誓旦旦地胡謅,說我從來不做家務!我也做不到像賈蘭君一樣,一邊算計謀害,一邊告訴全世界她對這個人多好,天知道她不設計陷害就燒高香了!可是,哪怕當他們這樣當麵詆毀我的時候,我都還想著,不要當外人的麵揭穿他們,有什麼私下處理。結果呢,我一步步被塑造成壞人,他們倒一步步成了‘受害者’……”
許一凡坐在窗口,說話間看到錢莎莎的車進來,一臉笑意盈盈地拿著個小信封。
她,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