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儀和齊鈞天相識的日子裏,他有兩個去處。
除了丹房,另一處就是齊鈞天家中。
那時節,齊鈞天是營將軍,他是上官空降的城主,兩人的地位天差地別,可沈儀不在乎這種差距。
沈家世代煉丹術士,在修行者眼裏煉丹術士是次等職業的存在,他們的丹藥隻是用來給人修行的渠道,最多是個可有可無的輔助用具。
但沈家不同,他家世代傳習,雖算不上大家族,但木久成林,也算是傳承下來,多年來在江湖和朝堂上積攢不少的擁躉和朋友。
沈儀年輕時並不喜歡家族這種始終站在幕後的行徑,也輕蔑於沈家的傳承丹術,他和很多年輕人一樣,銳意進取,渴望建功立業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於是他放棄家族傳承轉而進入朝堂。
家族的餘蔭,讓他在初入朝堂時如魚得水,很快便有了自己滿意的職位和朋友,但這種輕鬆和舒適隻在安定和氣的滋潤下才能保有青春,或者說在他還沒有擋了別人的路時。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朝堂重新洗牌的波瀾,下層官員也不能幸免。
沈儀誌向中的榮光還未發散,便隨著普天同慶的禮炮聲黯然失色,淡然退場。
被貶斥回家的沈儀不甘心。
他有能力,有膽魄,沈家即便他不屑家族傳承也願意相助,可自己依舊莫名其妙的被打到從頭再來。
他的人生已經經不起折騰,在痛苦和掙紮中,他才體會到沈家先人的遠見。
隻要做利益的提供者,他沈家就不會被斷絕了生路。
沈儀重新回到丹房,那是已經積攢了塵土和蛛網,曾經被他瞧不起的丹房。
他花了一天的時間打掃幹淨,等到星辰輝月,他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丹房重新找回了他。
不僅如此,運氣也從此處重新敲響了房門。
沈儀被任命為荒原城主,無疑,荒原這樣遠在邊境的小城比不上沈儀曾見識過的天地,可他已經從丹房裏汲取了足夠的力量,讓他義無反顧的來到了荒原耕耘。
來到荒原的他,立刻意識到權力的可大可小。
在朝堂,盡管他兢兢業業一心為國,也會被其他人拉下馬來,一朝被貶,夕不如狗。
可在荒原的他,城主的地位再加上荒原大營主帥是個朽木的老頭子,讓他第一時間掌握了無與倫比的奉承和恭敬。
在荒原,他就是那個新皇帝,那個朝堂上,自己隻能彎身下來靜靜聆聽聖音的皇帝。
但沈儀的心已經被丹房徹底洗清、洗淨,他明白進退有據的道理,他也明白一切權利看似強硬,實則脆弱如灰燼。
當他第一次認識齊鈞天,這個土生土長的荒原人,這個世代從軍的漢子,他立刻意識到,齊鈞天就是下一任的荒原大營主帥。
原因無他,齊鈞天幾乎在一開始,便抓住了地方土皇帝這個位置的重要性和意義。
他不在乎去更大更遠的地方,不在乎建功立業開疆拓土,他在乎的隻有荒原,這個在帝國浩大疆域上最多標注成一個圈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