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南省長沙境內,有一條江滔滔南來,汩汩北去,過昭山進入長沙城,經三汊磯又轉向西北,至喬口而出望城縣,再過嶽陽入洞庭,自南向北貫穿全境,正是自古聞名的湘江。

湘江兩岸赤壁如霞,白沙如雪,垂柳如絲,帆檣如雲,端的是風景如畫,美麗醉人。

此時正是新春佳節過後,大地回暖,萬物複蘇,綠草破土而出,柳樹抽出新芽,天地間盡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長沙府內的家家戶戶在經曆了節日的喜慶過後,也逐漸忙碌著勞動起來,紛紛開始準備起新一年的春耕。

這長沙府,原本叫做潭州府治所,自古便是人口、文化的聚集之處,實乃是湘江下遊湖湘文化的發源地。長沙府人傑地靈,物產豐富,尤其以茶、米出名,更有四大米市之稱。本朝開朝初期,或是為了彰顯與前朝不同,便改叫長沙府治所,自此人們便稱之為長沙府。

在長沙府集市的東南角,有一座建構宏偉的宅院,宅院門前一條青石板路,筆直的延伸開去。宅第前麵左右有兩個石壇,石壇當中各豎著一根兩丈來高的旗杆,杆頂飄揚青旗。右首旗上用黃色絲線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神態威猛的雄獅,雄獅頭頂正上有一對黑色絲線繡成的蝙蝠展翅飛翔。左首旗上繡著“福威鏢局”四個黑字,銀鉤鐵劃,剛勁非凡。

大宅門上塗著深紅的朱漆,門上的銅釘個個茶杯大小,閃閃發光,門口立了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門頂匾額寫著四個金漆大字——“福威鏢局”,下麵橫書“湖南分號”四個小字。

而此時在這宅第大門前,四個勁裝結束的漢子正聚在一堆,其中三人各牽了一匹馬,餘下那漢子朝著三人一抱拳,說道:“許鏢頭此番將這好事辦成,總鏢頭定然歡喜,說不得將來蜀中這一路還少不了要許鏢頭前來打點,張某就在此祝三位兄弟一路順風,早日安抵。隻是此去福州路途遙遠,路上難免有所需要,小弟這裏自作主張,給兄弟備了些盤纏以備不時之需,還望許鏢頭不要見外。”說罷將手探入懷中摸出幾張銀票,向三人中為首的中年漢子遞了過去。

那中年漢子看來三十多歲,臉上胡須濃密,也是一抱拳,嘴裏說道:“張鏢頭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眼角瞥到銀票上的數目,手上卻很自然的將那幾張銀票接了過來,順手揣進了懷裏,“難怪總鏢頭讓張兄坐鎮這湖南分號,連我這粗人都覺得總鏢頭慧眼識人,張兄確實非同一般。”

說罷給了那張鏢頭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回頭招呼兩個同伴上了馬,三人齊齊道了一聲“後會有期”,撥轉馬頭,片刻間便飛奔的遠了。

約莫奔了大半個時辰,日頭當空,接近正午,天氣逐漸變得熱了起來。三人之前這一陣疾馳,此時已出了長沙府的地界。

那個被叫做“許鏢頭”的中年漢子目力不錯,遠遠地看到前方路旁挑出一個酒招子,他眯起眼瞧了一會兒,對另外兩人道:“前麵有酒家,咱們去喝兩碗解解熱再走,順帶也讓馬歇歇腳兒。”

三人於是放慢了馬緩緩而行,另一個方麵大耳的中年漢子學著向前張望了一會兒,說道:“許大哥你這眼力真是讓人羨慕,隔得這麼遠,換我可什麼也瞧不清楚。”

那許鏢頭聽後微微一笑,心裏也有些得意,道:“我打小兒練得是弓箭,就是憑著這對兒招子混飯吃的,你吳老四臂力不錯,若是我有你這力量,就能開強弓連射,嘿,要是換我使你那把後背砍刀,也玩不轉。”

那吳老四聽了,連道:“哪裏哪裏,我就這麼把傻力氣,當年跟著師傅練刀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功夫不錯,到了咱們鏢局以後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莫說許大哥你和鄭、史幾位鏢頭,便是餘下這些鏢師裏,也算不得什麼。”

許鏢頭接道:“若是說到武功高低,那咱們鏢局裏誰也比不過總鏢頭,總鏢頭家學深厚,當年林家先祖遠圖公創建福威鏢局時,劍掌雙絕,打遍天下無敵手,那才真叫厲害。”

說著說著走到了酒家近處,三人翻身下了馬,在那馬棚外麵拴好,快步走進酒肆。甫一進去,吳老四便叫道:“店家,給我們來三斤米酒,把你們家拿手的好菜上來三份,再加兩碟牛肉、花生之類的下酒菜。”

話音兒未落,酒爐旁搶出一個小廝,手腳麻利地將他們三人麵前這桌擦了一遍,同時口中喊道:“好嘞客官,三斤米酒,兩碟小菜兒——”擦完桌子,一溜煙兒跑進了內堂。

吳老四看的有趣,笑道:“這小二倒是有意思,看著年紀和我們少鏢頭差不多,比小衛還小了幾歲,小衛你說是不?小衛?”

說罷轉頭看向旁邊的青年,卻發現人家根本沒聽進去他說話,這青年漢子身材勻稱,五官算不得好看,卻也端正,隻是這會兒兩眼發直,似乎神遊天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