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境內,此時正值初春。
樹木花草雖仍凋零頹敗,但枝頭那抹綠芽卻也隱約透出一縷萬物複蘇之象。奔騰不息的大江在兩岸山川的映襯下,更是別有一番風韻。激浪不住拍打礁石引發震天轟鳴。水氣形成水霧彌漫開來,繚繞不散。山中更隱隱傳來古箏清音,任他江水咆哮,卻也絲毫遮掩不住。
常人眼中,這山穀便似神仙府第,說不出的神秘莫測。
江邊巍峨的山崖頂上不知何人搭了座簡陋的竹亭,正有二位雅士於內飲酒作樂。其中一人輕輕放下酒杯,負手踱出涼亭來到崖邊。俯闞腳下滾滾怒濤,隻覺心中鬱悶難舒,不禁高聲吟道: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liu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崩雲,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
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湮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旁聽者鶴發童顏,手持拂塵,身前石桌上放著一具古琴。一身雪白道袍被山風吹得飄逸不定,直如神仙中人。隻見他將拂塵往肩頭一擺,擊掌讚歎道:“淳公何時作的如此好詞,卻不早些拿與貧道同樂,實在該罰。”
那人微感錯愕,旋即釋然。轉身回到亭中笑道:“張真人此番可猜錯了。此乃一眉山人所作,詞名:念奴嬌,赤壁懷古。在吾等凡夫俗子的眼中,此人可是大大有名。”
“淳公所說的莫非是那個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的蘇軾?”
“正是!想不到張真人潛心求道,竟也能知曉此人名號。莫非是真人的徒子徒孫報知?”
那道士撚須笑道:“知常容,容乃公。我道家講究兼收並蓄,寬廣能容。應如海納百川一般融攝百家之長以豐足自身。那蘇軾的辭賦確有大家風範。既為世人推崇,貧道自然知曉。修道須得遠離塵世、與世隔絕,實乃世人謬誤。”
話鋒一轉又道:“隻是那蘇軾之事淳公似乎辦得並不公道。”
那人搖頭道:“蘇軾再三被貶章某也徒喚奈何。他既反對安石公變法,又同司馬光力爭新法不可盡改,因而在新舊兩黨之間均受排斥。其後先皇哲宗親政,啟用新黨,自然會被一貶再貶。”
張真人點頭道:“即便如此,現今他身陷海南,淳公身為當今宰相竟也全然無法可施麼?”
原來此人竟是當今大宋重臣,當朝宰相章淳。
章淳皺眉道:“此事牽連甚廣,並非易事。既然真人開口相詢,章某亦不妨直言相告。眼下先皇哲宗駕薨,太後不聽章某一力告戒,竟立端王趙佶為帝。此人生性輕佻,不可以君天下。如今木已成舟,待明日先皇大喪之後,徽宗登基必然大赦天下。到時蘇軾自然便可返鄉。真人不必掛念,免得亂了禪心。”
張真人輕笑道:“淳公尚未道出來意。隻怕亂了貧道禪心的並非蘇軾,而是淳公!”
章淳老臉微紅道:“章某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前來乃是想請張真人出關一行!”
那道士聞言低頭沉思,沉吟不語。
章淳又道:“想我儒、道二家乃正統宗派。如今卻與那番邦傳來的佛教三足鼎立。異日九泉之下,章某實在無顏麵對宗門先輩。明日大祭,送殯之前必先祭天。那法源和尚竟在太後麵前發下宏願,在祭天大典上施以佛門密法乞天降福於我大宋。若是當真天現異兆,龍心向佛,我道、儒二門何時才可重見天日!真人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張真人立刻悚然動容,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貧道須得麵呈師尊,再行定奪。”
章淳素知張真人的師尊號稱清平散人,天大的事到了他那裏也翻不出一個小水花來,哪敢讓他去見,忙道:“大祭明日一早便會舉行。請法旨隻怕來不及了!更何況章某料那法源和尚決無那般驚天動地的神通。隻消真人隨同前往觀禮。若是發現那和尚敢在大祭上動什麼手腳,便立刻揭穿他的把戲。叫他佛門就此一撅不振!”
張真人猶豫片刻,終於點頭道:“既然如此,貧道亦隻好勉為其難,出山一行了。”
章淳這才放下胸中大石,欣慰地長吐了口氣。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平行空間裏卻發生著截然不同的事情。
這是一個終年不見陽光,天空被黑霧充斥籠罩的死穀。在這裏隻有遍地的骨骸,密密麻麻的布滿整個穀底,根本分不清是人類的還是野獸的。唯一起著照明作用的就是腳下森森白骨不停閃爍著的慘綠色磷火。滿地妖異的碧綠色火光將這個不大的死穀裝點的異常詭異。
山穀的中央有一幢白色的房子。如果仔細打量,不難看出這間兩層高的房子是用各種完整的骨頭拚湊在一起搭建而成的。但是,無論是誰見到這幢房子,絕對不會覺得它可怕,或者對它的牢固產生絲毫的懷疑。隻會全心全意地對這件偉大的藝術品發出由衷的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