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夫顏類或者熙影。直到半年之後,現在。
大清早便被人叫醒。跟這魔界軍隊一直向仙界出發,一路守著我的是離煞,還是那麼少言寡語,臉上並沒有帶著那別扭的鐵色麵具。
蛇妖映修早已在那件事之後就離開魔界,現下不知蹤跡,我想,他也不能介懷紅葉的死。
我知道,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魔界領兵的人,身穿黑衣,所有的頭發被一條黑色緞帶束起,一雙含著冰冷笑意的桃花眼披靡三界。
是夫顏類。
或者說,是熙影。
因為此刻他身上的氣息太過冰冷,正如當初神珠天澗裏的那人。雖然不知道那日魔帝宣夫顏類去到底為了什麼,我卻知道,從那天開始,仿佛有什麼東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此時,夫顏類的身體,正被熙影霸占著。
真正的夫顏類卻不知所蹤。
當初魔帝說過,這是一場小輩之間的鬥爭。仙帝沒有露麵,或許他已經知道夫顏類是要來救母,那個當年被他強行喂下忘情丹的女子。
夙塵立於雲端,手執銀虹仙劍,溫和的聲音響起:“畢竟我是仙界之人,想帶走你母親,你也盡力而為。”這話是對熙影說的。
遠遠的一眼,我看見了夙塵眼中一片坦然的,清澈的眼眸隔得太遠,被發絲微微遮住,微抿唇角。這半年,從未聽說任何仙界尋找天命者的消息,或許是熙影隔絕了我的視聽,或許,從來沒有人尋找。
夙塵看似緩慢的邁步走了出來,眨眼之間身形已至誅仙台。熙影迎了上去,那往日執扇的手上,現在被取而代之的是一刃黑氣繚繞的戰戟。
兩兩相峙,忽地從雲端卷起一片秋葉,二人不約而同的腳尖點地,這是一場最華麗的戰爭,白色身影像是雲煙遊動,黑色身影若淩風舞動。
我是仙界之人,所以我希望夙塵勝,夙塵是我最喜歡的人,所以我還是希望夙塵勝。隻是一旦夙塵勝了,以紛就不能得救。
若此次迎戰的是夫顏類,我大可以嗑著瓜子躺著觀戰。
我想夫顏類與夙塵總不會拚的你死我活知道一方隕落。現實與理想總是相悖的。我還要時刻擔心自己的小命,或許下一刻就被熙影用來當作人質。另一方麵,熙影或許真的會重傷夙塵。
魔界帶來的魔兵與仙界拚死抵抗,然而再拚,也主要是看一些首要人物的戰爭,他們勝則勝。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空中,招招淩厲。而其下方,無數仙魔戰到一起,我身邊是離煞,以及在魔宮生活那兩年認識的不少大將。
離煞轉頭看向我,無波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些別的神色,卻依舊的少言。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戰場,廝殺與慘叫結為一體,死亡的掙紮。我討厭戰陣。
熙影,一身黑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頂束發的黑色緞帶隨風拂開,長發隨疾風恣意飛揚。他雙手盤於胸前,金色的光球在掌間逐漸凝實,七彩小蛇一樣的閃電在他四周嗞嗞飛竄。
夙塵潔白的仙袍也已經淩亂,淡青色的禦界已經散去,右手負於身後,銀虹仙劍緩緩縮小,最後竟變成了三片嬌豔欲滴的翠綠青竹葉,在空中緩緩旋轉浮於原本持劍的左手。
夙塵迅速蒼白的麵色映襯的三片竹葉愈發嬌豔,仿佛夙塵的生命都已經流盡在那三片細嫩的竹葉上了,隻要竹葉一離手,他的生命就會隨風而逝。
天地間似乎隻剩下他們二人,淚水在我臉上肆意流淌,此時的一擊,注定分決勝負。而輸贏,卻沒人知道。
“離煞!”一聲低呼。
我下意識的看向熙影,隻見他嘴角緊抿,形成一道極為狠厲刻薄的弧度。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我。那話卻是對著離煞說的。
然而我看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充滿了痛苦和掙紮。狠厲與痛苦在那張臉上擰結。他頰邊的兩行清淚讓我心中莫名一抽,被淚水淹沒,不能喘息,讓我想伸手去為那張臉抹去憂傷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