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的起點(1 / 2)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黃豆汗,抽手把汗蹭在泛黃的牛仔褲上,回頭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老濕,‘技’院到啦!”

“嗯哼,是技校,不是‘技’院,懂?你們這些開出租車的粗人,傻不拉幾的就是沒禮貌。”

後座的那個帶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一邊下車,一邊說道,聲音中帶著不悅和自傲。

我打著哈哈道:“對對對,是技校,老濕!三十六塊,謝謝!”

那位中年男人皺了皺眉:“嗯哼,三十六塊,這麼貴……喏!對了,我要再告訴你一個事情,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點著鈔票,心不在焉地回道:“什麼……什麼事情啊?”

中年男人扶了扶自己矮塌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嗓門忽然提高八度:“我是一名教授,叫獸的教,叫獸的授,懂?”

我怔了一下,咧開嘴笑道:“懂,老濕,你是叫獸我懂!”

中年男人啐了一口,用油光光的皮鞋狠狠地踩了又踩,邊走還不忘念念叨叨:“我說你們這些開出租車的粗人,傻不拉幾的就是沒禮貌……”

我的內心立刻冒起了無名火,心道爺爺我本來已經夠受氣的了,還要給你這窮酸的臭老九嘲諷!

但轉念一下,還不是為了生活啊……

歎了口氣,我探頭望了望技校大門口的情況。此刻正值酷夏晌午,烈日難當,卻不巧,沒有風。街上兩邊的樹,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路麵上的瀝青也“呲呲”往上冒著白煙,炙烤得原本就稀疏的路人精神萎靡,猶如行屍走肉舉步維艱。

此時此刻,坐在桑塔納出租車駕駛座的我被“累,熱,困”這三種感官體驗輪番拷打著,死去活來地癱在位置上動彈不得,任由車頂上老舊的小電風扇“呼哧、呼哧”的拂著一身又臭又黏的汗液——那怪異的感覺就好像被淩遲一般難受萬分,卻又偏偏不能自拔。

我不由自主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猛灌了一大口涼茶水,心裏痛苦地掙紮了一番,伸了老半天的手,還是舍不得打開車內的空調——前天油價又開啟了三連漲模式,一想起加油站液晶表上那“噌噌噌”飛快往上翻得讓我心驚肉顫的數字,我還是說服了自己。

“能省一塊油費就是一塊吧!”我歎了口氣,習慣性地一摸口袋,忽而觸及一物,狐疑地捏了幾下,心中不由一陣竊喜:嘿嘿,今天早上買的那包十塊錢的“五葉神”煙,還剩一根!

此時此際,我不禁感慨起來:生活不容易,買煙需謹慎,一天一包對我這癮大嘴饞的老煙蟲來說隻是杯水車薪。這不,一天的限額口糧就剩這最後的一根煙呀,不過還是算了,怎麼也得好好享受一下這“最後的晚餐”吧!

我忽然變得輕鬆不少,迅速地掏出打火機來,點著那根已經被壓得幹癟癟的香煙,馬上把嘴湊上去大口吸吮,仿佛沙漠中快渴死的旅人見到一汪清水。此刻,我心頭感到極為舒坦,不禁半眯著眼,慢慢地任憑自己在一番煙霧中沉溺,不料無數瑣碎的雜念卻在這時接踵而至……

我叫萬舟,生在這個被稱為“海濱鄒魯”或者“領海名邦”的小城。小城小,因此機會少,人卻精,算盤打得比誰都響,整天不是惦記著占了誰便宜洋洋得意了,就是給誰占了便宜哭爹罵娘的,那句“人傻錢多速來”隻適合另外一個世界。

可最讓我淚流滿麵的是這座小城的落後:追溯曆史,小城終究不夠那些****古都悠久,故搞古城旅遊總競爭不過別的曆史名城;數數交通、人口等,又遠不及同在一省的那些大城市優越,於是招商引資純屬政府扯蛋加忽悠百姓;跟上頭要政策扶持,可上邊卻扯出一句“這事回頭再研究研究吧”,然後就沒了下文。所以二三十年的折騰下來,這座小城還是隻能乖乖地偏安於省尾國腳的一隅,不鹹不淡地經營著,這可苦了這座城裏捧著鐵飯碗的公務員們:工資就那麼雞碎丁點,以致不得不在陽光收入後來點顏色收入,不然估計連所謂的“小康生活”都難以企及。

令人豔羨的公務員境遇尚且如此,老百姓們就隻能老老實實地拖社會主義的後腿了,通常不做點小生意的就是外出打工,總之日子還是得過。這些勞苦大眾裏頭,自然也包括了我。而不幸的是,在這座小城裏邊土生土長的我屬於大人口中那種“沒啥本事”、“不思長進”的小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