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歌出走後,完顏亮掘地三尺將會寧城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又派人四處打聽她的下落,在全國發布榜文,若是能找到她重金獎賞,甚至加官進爵也可以。
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整日整夜發瘋一般尋找她,上朝時心不在焉,下朝後喝酒買醉,每次都是醉得不省人事,甚至還病了一場,有一個月都沒去上朝。
大臣們都急得團團轉,皇後勸幾次就被罵幾次,後來也幹脆不提這件事,隻是關心皇上的病情,此時再多的心疼與安慰都是無濟於事;月妃自從那次被完顏亮誤會,雖然後來真相大白,她卻好像心灰意冷,完顏亮不去她那裏,她也從來不去延喜宮,後來聽聞皇上病了,前去探望,回去的時候麵色卻十分難看,還有流淚的痕跡。
其實發生了什麼,恐怕傲雪最清楚,因為她去延喜宮看到的完顏亮總是在昏迷中叫著穆盈歌的名字,那一聲聲哀傷而無助的輕喚注入了多少感情不得而知,隻要是愛著他的人聽了誰不肝腸寸斷,誰不心神俱碎?
穆盈歌,現在宮裏無人不恨她,恨她的無情,恨她蠱惑君主,恨她奪走了完顏亮的心,都巴不得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巴不得她永遠在世上消失,巴不得皇上一醒來就忘記這個人,就好像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從來沒有。
但是隻有她離開,才能成全她。
幫盈歌逃跑,就是為自己爭取機會。
穆盈歌,隻要沒有這個人,總有一天,完顏亮會是她,傲雪的人。
總有一天。
她有充足的時間與耐心,她,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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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歌離開會寧已經有一個月了。
當她再次站到黃河之邊時,見到遠遠的看到高大的賀蘭山矗立著,那山頂萬古不化的積雪仍是一片蒼茫的白色,一直伸入雲端。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仍然氣勢磅礴,響聲震天,仍然浩浩煙塵,飛流直泄。
而她,一身白衣素裹,一頭發絲隨風輕揚。
她對著瓷罐默念道:“我帶你回到這裏了,你看到黃河了麼?你看到賀蘭山了麼?”
那裏麵是耶律冉的骨灰,那天在山腳下,傲雪托人帶給她的,除此以外衣衫、盤纏、馬車……她什麼都安排好了。
她真的是在幫她——不管出於何種目的,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又回到這裏,這段旅程最初開始的地方。
“你曾經說,這是你父親長眠的地方,那麼,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她漸漸揚起一抹決絕的微笑:“如果我們沒有出發去草原,如果我們一直待在西夏,該有多好呢?”
悲傷的淚,隨著手中打開的瓷罐,粉末紛飛,一起飄落於黃河之水,瞬間灰飛煙滅。
一步步,邁向生命的盡頭,隻消輕輕一躍,便是無限的解脫。
這時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雙漆黑的時而冰冷時而柔情似水的眼眸正靜靜地望著她,然後,是一張蒼白而俊逸的臉,焦急而心痛的嘶喊著:“盈歌,你去哪兒?你答應不離開我的,你答應過永遠在我身邊的,你忘了麼?你怎麼能忘了?”
她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心裏泛起暖暖的漣漪,然後對著天空望了一眼,仿佛能夠望見遠處的他,她溫柔呢喃道:“別了,完顏亮。”
金國,會寧。
已經是夏天了,夜晚卻是涼爽的,夜風中還帶著幾分清冷。
延喜宮中,完顏亮躺在床上無助呻吟:“盈歌,盈歌……”他一遍遍的喚著她的名字,即使在醉酒後的後的昏迷中,即使在夜裏偶爾翻身的時候——
一旁的傲雪隻覺得心裏一片酸楚與疼痛,曾經在定哥麵前她就是這樣叫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