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嚴霜凜冽,冰封三尺,朔風呼嘯,雪覆萬裏,一派北國風光。
我半倚在鋪有繡花錦墊的檀木椅上,透過窗欞靜看落雪。此刻天漸暗沉,萬籟俱寂。唯這皚皚雪花,似從雲端降落,生生不息般連綿不斷,鋪天蓋地般瑩潤萬物。
貌似觀景賞雪,實則我目光迷離、思緒百轉。莫名來此已經兩日,除了容貌依舊,靈魂如初,渾身上下已陌生得不再認識自己。恍如自己從未真實存在過,然周遭的一切卻是那麼真真切切,觸手可及。
唯獨自己已不再是那個曾經留學在外品學皆優的季雪,那個馳騁職場果斷獨行的現代白領,而是楚怡玨,一個寄居在屬國皇宮的十六歲郡主。
記得昨天朦朦朧朧間,我似被斷斷續續的哭聲吵醒。睜開眼便看到小丫鬟尋桃清秀的小臉,她喜出望外地用衣袖擦著眼淚,直喊我郡主。我驚愣不已,半響都回不過神。
然當我告述她不認識她時,她由先前的開心興奮慢慢化為失落擔憂,淚眼婆沙地給我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我則是怔怔地回望著她,在她那些看似淩亂而含糊不清的話裏,我還是聽出了個大概。
楚怡玨也就是現在的我,父母早就已故,而我是他們唯一的遺孤。由於父親是屬國的王爺,我自十歲起便住進皇宮。這次受傷是我不慎從假山上失足墜落,導致昏迷不醒。我用手摸了摸頭上緊裹的白布,若非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我肯定不會相信她的話。
開車――暴雨――大貨車――撞了上去――,每每浮現那日情景,我都為我的不小心後悔不已。同時也再次提醒我,我的靈魂穿越了。若非親身經曆,我實在無法相信真會穿越千年跨越時空來此。
腦中努力搜索以前所學的曆史,始終不知現下是何朝何代。許是我所學不精又或許曆史漏寫一篇,然這似乎於我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實存在於此。
許是我的驚詫、我的惶恐、我的不安,所有所有的異樣,讓眼前的尋桃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扶我躺下,讓我休息,同時她疾步而出。當我還不明所以時,她便請來了太醫。
最終經太醫懸絲診脈後,確定我失憶了。我瞅著太醫頭頭是道地分析著我的病情,嚴肅虔敬的模樣,不僅有些吃笑。不由暗忖,就憑他懸絲診脈也能看出我失憶,真不知該稱他是神醫還是庸醫。不過說我失憶索性也好,本就對這裏一無所知的我也就不必辛苦偽裝,一切異樣在旁人看來,都變得順理成章。
太醫走後,我輕移步子踱出屋外,想著四處看看,更欲為自己的存在多找些真實感。
尋桃拗不過我,輕歎口氣,甩身進屋給我拿來一件織錦鑲毛鬥篷給我披上,邊幫我係好胸前鬥篷帶子邊嘮叨說道:“郡主,這般大雪天,凍壞身子要奴婢如何是好。”
我心中一暖,朝她莞爾道:“下雪天暖,化雪天才最冷。”不理會尋桃詫然的表情,徑自朝前走去。好似身後的尋桃囁囁地在嘴邊嘟嚷了句,“下雪天還暖?”
我撲哧一笑,不回頭也不多作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