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經過了短暫的心理鬥爭之後,我還是按了‘接聽’鍵。

正所謂欲蓋彌張,有些事情還是不過於掩飾為好,否則反而是適得其反,取得反效果。

電話那邊傳來了林部長的聲音:趙兄弟啊,好長時間沒跟你聯係了,怎麼樣,還好吧?

我沒有回答林部長的問話,而是直接道:林哥,你受委屈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想開點兒,想開點兒。

林部長微微一愣,倒也隨即緩和: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省下我跟你說了。我他媽的被人陷害了!哈哈,被人陷害了!亂了,全亂了。我的花邊兒新聞,竟然都有人能搞的出來!

他的苦笑令人心酸,令人同情。在我的印象中,林部長很少使用口頭語,也很少怨責什麼。

我輕輕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林哥是受了委屈。林哥,會平反的,一定會。

林部長苦笑道:不指望了,不指望了。閑話少說,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我瞧了一眼身旁的聖鳳,她正拿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望著我,似是對我們的談話很感興趣。我微微一沉思,道:方便,挺方便的。

林部長當然能意會出什麼,愕然道:哦,那就好那就好。我現在在----在家清休呢,你今天過來做做客吧?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咱兄弟倆,是時候好好嘮嘮了。

我聽出林部長是話中有話,但還是推辭道:不了林哥。過段時間吧。最近實在是----實在是脫不開身啊。

林部長道:怎麼,看林哥現在下台了,瞧不起我了?

我連忙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林部長道:那為什麼就是請不動你呢?

我支吾道:改天,改天我一定過去拜訪。就這幾天吧林哥。

林部長道:那好,不勉強你。我等你。翹首為盼。

我道:嗯。一定,一定。

簡單的對白之後,我若有所思地掛斷了電話。

林部長這麼急著想要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會是又要試探我的身份吧?

我暗暗苦笑,心裏詼諧地想:也許是自己退役之前表現的太好了,凡是跟我比較熟悉的人,都不相信我會退役,甚至會聯想到,我是由局長派出來執行什麼任務的臥底……

聖鳳盯著我,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問:“是林副部長?”

我愣了一下,道:“你能聽出他的聲音?”

聖鳳道:“當然能!我最熟悉他的聲音了,響亮,有力度,稍微有點兒沙啞。”

我點頭道:“嗯。是他。他現在需要安慰,需要安慰。想讓我過去,但我哪裏有時間?”我叼上一支煙,順勢瞟向車窗之外。

聖鳳道:“你應該去。也許林副部長會-----會給你透露很多重要的東西。這個時候他聯係你,肯定是別有用心。你可得小心點兒,免得讓陳富生知道了,懷疑你是-----哈哈。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我捏著鼻子大氣凜然地道:“懷疑就懷疑唄,誰怕誰?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趙龍沒有對不起陳先生,也不會做對不起陳先生的事。”

聖鳳將了我一軍:“你跟林副部長這麼親密,難道還不是對不起陳先生?”

我感慨道:“沒辦法!在部隊的時候就有的交情,總不能一刀就斷了吧?該應酬還得應酬,該交往還是得交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雖然下台了,但是對我也許還有用處。”

聖鳳逼問:“這麼說,你對林副部長的印象,並不好?你一口一個林哥地叫著,隻是把他當成是一個-----一個可以利用的人?”

我道:“我可沒說。”

聖鳳威懾道:“小心我在林副部長麵前告你的密!”

我坦然地道:“隨便啦。我無所謂。我現在隻認錢,隻認利益,不認人。誰給錢我就跟誰近,當然,跟錢最近。”

聖鳳道:“你的演技太好,你讓我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你。”

我捏著鼻子笑道:“我一直很真實,但更現實。”

聖鳳冷哼道:“別在我麵前裝深沉!趙大隊長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現在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以後想承認可就沒機會了!”

我微微吃了一驚,反問道:“花教官何出此言?”

聖鳳狠狠地道:“以後你就知道了。當你後悔的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不是一個合格的臥底,你是一個----一個怕死的懦夫。都什麼時候了,你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安全,還在拚命地掩飾,掩飾來掩飾去,我真擔心你會----你會真的成為國家的罪人!”

我淡然一笑,故弄玄虛般地道:“我承認,我怕死。但我不是懦夫,更不是什麼臥底。花教官,你肯定認錯人了,勸你還是另尋高人吧,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一點兒都聽不懂。”

聖鳳歎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林副部長現在都這樣了,你還笑的這麼開心!你-----”她沒有說下去,而是猛然推開車門,憤憤地鑽了下去。

但是她剛剛下車便重新返了回來,利落地坐上駕駛座上,憤導憤地道:“該下車的人是你,不是我。這是我的車。”

我‘哦’了一聲,推開車門,轉而對聖鳳道:“路上注意安全!別超速,別違章,年前交警查的嚴!”

聖鳳皺眉道:“趕我走?”

我道:“隨便。你要想留下也可以,我不反對。這麼大的大隊部,容得下你。”

聖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怒道:“還留什麼?有什麼值得我留的?拜拜了您呐!你真是個難伺候的角色。”憤憤地一按喇叭,啟動了車子。

我苦笑道:“你什麼時候伺候我了?”

聖鳳道:“我不伺候了還不行嗎?拜拜。”

沒等我關上車門,她便率先緩緩起步。

我狠狠地一關車門,目視聖鳳驅動車子瘋狂地加速,遠去。

再叼起一支煙,我平定了一下忐忑的心情,不由得對聖鳳的此次來訪做出了更深入的揣測。

她今天的表現,令我有些心有餘悸。在此之前,我對她所謂的臥底身份持排斥態度,但是今天她這番表現,卻讓我半信半疑。

我試著將她今天的那番話一一分析開來,更多的疑問,便盤旋在腦海,揮之不去。

尤其是她那真實的眼淚,不像是裝出來的,那是一種無奈且悲切的表現,那是一種感情與希望的自然流露。

我該怎麼辦?

是全然不信,還是寧可信其有?

我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了!

不得不承認,在對待聖鳳這件事情上,我的確顯得過於優柔寡斷了一些……

(二)

正所謂薑還是老的辣,慌亂之中我又想到了由局長。

是不是應該再向他請示一下,請他拿個主意?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事竟然是如此拖踏,甚至是沒有主見。但是畢竟事關重大,我又怎能一個人獨自消化掉,自作主張?

走錯一步,必將造成終生悔恨。

但我試量了再三,還是沒敢撥通由局長的電話。我害怕他又要埋怨我過於頻繁地聯係他,增加安全隱患。

然而此種境況,我又怎能拿得了主意?

無奈之餘,我返回大隊部開出了自己的車子,然後在馬路上瘋狂地飆了一通,在一處還算清靜的地方停下車,左右眺望,確定無異之後,才強迫自己果斷地撥通了由局長的電話。

一天之內給由局長打了兩個電話,我的確有些自卑,也有些心虛。

但是我又不得不這樣做。

待電話撥通,那邊傳來了由局長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又怎麼了?

我試探地道:老舅,最近出了些情況,想跟你反映一下。

由局長苦笑道:不是剛通了電話麼?又有什麼情況?

我道:今天剛出現的!那個自稱是公安臥底的女教官又開始聯係我了,今天她----

由局長打斷我的話,厲聲道:不是跟你說過嗎,根本沒有什麼公安臥底。你怎麼就是不聽呢?你太優柔寡斷了,我現在都在為你的安全擔心!還是那句話,根本沒有什麼公安臥底,凡是跟你聯係的,都是陳富生派過來考查你的!按照這個原則做事,難嗎?不難。

我解釋道:老舅你聽我說。今天花教官跟我透露了很多天龍公司的內幕,她還----還急哭了,不像是裝哭。

由局長微微一愣,隨即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動動腦子吧。苦肉計你也相信?誰不會哭,誰不會裝哭?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你必須要慎重處理一下了,必要的情況下,你必須要在陳富生麵前拆一拆她的台。要是你一直無動於衷的話,陳富生肯定會懷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