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雪覆蓋著原野,寂靜中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在這嚴寒的季節裏,所有的生靈都選擇了避讓。空氣在寒冷麵前似乎也顯露了形狀,在呼嘯的風中顫抖著身體,一切生機都被凍結了。
這是一條被大雪覆蓋的路,不知道從那裏來,也不知道通向那裏,除了兩旁特意堆起的土壟將積雪拱起,一切都與原野沒有區別,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如果說在這樣的環境和季節裏還有人呆在這裏,那你一定會認為他瘋了,但是這裏確實就有這麼一個瘋子。
在路邊的積雪下,一個人就那麼靜靜的趴著,他不是站著,也不是坐著,就是趴著,神態異常的安詳,就好象這樣瘋狂的舉動對他來說是一種享受。
是的,是享受,或者說,他在享受著這個等待的過程。
這樣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曾經裝做一個乞丐,穿著破爛肮髒的幾乎遮擋不住身體的衣服躺在汙水溝裏,飛舞的蠅蟲和嗆人的惡臭也沒有讓他感覺到絲毫的不適。他也曾經躺在自己挖好的墓穴中,憑借著一根中空的草徑獨自呆了六天。
這些在別人眼中瘋狂的事情,他已經忘記了是第幾次做了。不是他有虐待自己的癖好,他這樣做,更多的時候是因為……無奈!
其實,他是一個相當愛好清潔的人,這個愛好幾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你見過有人一天的時間都是用來洗澡嗎?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因為,他是一個殺手,一個不得不裝成乞丐躺在臭水溝裏,忍受蠅蟲叮咬的同時還要接受路人厭惡到極點的鄙夷眼神的殺手。一個獨自在最接近地獄的墓地裏裝了六天死人,忍受寂寞差點發瘋的殺手。
幸運的是,他挺過來了,因為他還活著。那些值得讓他做出這些瘋狂舉動的人現在都躺在各自的墓地裏,被蛆蟲噬咬成了累累白骨。
他愛清潔,所以他不想變成那樣,所以……他還要一個人繼續著這無奈的等待。
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在一種特殊的節奏下抖動著,這個保暖的方法從什麼人那裏學來的,他已經忘記了。他已經是第三十九次強行製止自己跳起來活動一下麻木的似乎已經快要感覺不到的身體,因為他要是那樣做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普林斯頓,夏爾公國黑武士軍團的軍團長,五十六歲,戰士等級七,一生指揮大小戰役過百場,以勇猛善戰著稱。
以這樣一個人做為目標,確實很有挑戰性,但他喜歡的就是這一點。從踏進那片記憶中的那片荒漠開始,他就一直在挑戰,挑戰自己,挑戰遇到的所有一切,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不!隻有活著,他才能繼續挑戰,活著才是他的目的。所以,他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綻,沒有瑕疵的偽裝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憑借。
如果,隻是普林斯頓一個人,他也許不需要如此謹慎,但你見過一個人行動的軍團長嗎?所以,他隻能繼續忍受著身體越來越麻木的感覺繼續等待。
那些曆經百戰生存下來的黑武士,可不是那麼好蒙騙的!
雖然有著特殊的保暖的方法,但寒冷還是無孔不入,但這最起碼比臭水溝和墓地強多了,不用忍受路人的白眼,也不用忍受無邊的黑暗和恐怖的死寂,所以他有著充足的耐心繼續等下去。
“如果把你們的生命分為三份兒,那麼,耐心就是其中的一份兒。一個殺手如果沒有耐心,那麼你的三分之一的生命就沒了!”教官的話在耳邊回蕩,他輕輕的笑了一下。
是的,要是沒有耐心,自己的身體早就不知道在哪塊土地下腐臭發爛,成為某棵不知名植物的肥料了。也不知道當初教導自己的那個老家夥是不是正在某個地方成為肥料,好久沒見到他了,還真的有點想他!
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因為遠處傳來了一絲輕微的震動,這讓他幾乎麻痹的神經一下子清醒了起來,身體所有的機能都恢複了正常的運轉。
“那些猥瑣的德南人提供的情報大體還是準確的,雖然時間差了一點,但路線終於沒說錯!”他暗暗活動著手指,感受著越來越近的震動,身體機能漸漸調整到了最顛峰的狀態。
路的遠端,一條快速蠕動的黑線迅速化為一條黑色的波浪,地麵的震動變成了整齊的馬蹄聲,頃刻間打破了原野沉寂已久的平靜。
來到近前,黑色波浪的前鋒是數百匹急弛的戰馬,趟開厚厚的積雪衝向遠方。後麵緊跟著的是洶湧的鋼鐵洪流,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奔騰而過,震的積雪沙沙做響。
他依然保持著靜臥的姿勢,不需要眼睛他也知道,這是軍團的前鋒,他的目標不在這裏。
震動持續著,一個軍團的行軍隊列有多長,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一個七級戰士的氣息不論如何掩飾,也瞞不過他千錘百煉的敏銳感官。在密集的人海中如果還需要眼睛來確定目標,那麼這個殺手本身就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