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不愛,倒不如說是,心知自己更適合閑散。

玄囂在他為難的目光中捏緊了杯子。八萬年的歲月磨過,他太懂他,他們在某一方麵來說是完全相同的人——那就是,表麵和內心大相徑庭。

玄囂看上去淡然出塵,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中。事實上,他的心中有太多牽絆,太多弱點。而蓐收剛好相反,他每一件事都要插一腳,對什麼都表露出很大的興趣和關切,可是要真正論心,他才是豁達得把什麼都當做過眼雲煙。

若為自由故,天下皆可拋。

“你不後悔?”良久,玄囂平靜地問出口。

蓐收倚在石桌上,隨意地斟了杯茶,笑得沒心沒肺:“那就等後悔了再說吧。”

“昆侖山一行如何?”

“收獲頗豐。”他笑吟吟道,“倒是聽到不少兒女情長的小道消息。比如,月珩仙子夜闖鎖妖塔竊取昆侖鏡,被西王母關了五十年禁閉。”

他摸了摸下巴,繼續道:“本座在想,若是她禁閉出關,發現害她被關了五十年禁閉的情郎如今已經另覓新歡,這段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曠世奇戀,絕對不失為大荒一件茶餘飯後的美談……”

說罷,他唇畔漾開笑意,似看好戲一般挑了挑眉毛。

玄囂的表情沒有一點改變,依舊從容冷漠:“本尊沒有逼她這麼做。”

“你這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蓐收懶洋洋地調侃道。

“你懂?”玄囂睇了他一眼。

他涼涼地笑了一聲:“本座才沒有你這麼不解風情,本座最見不得女孩子傷心了,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玄囂饒有興趣地放下杯子,問道:“那清漣呢?”

蓐收一噎,半晌才古怪地問道:“她也能算女的?”

玄囂的目光繞過他,朝他身後瞧去。

蓐收見他不說話了,正覺得有些奇怪,一回頭,便見到清漣一張麵若秋霜的臉。

他嚇得一下子從石凳上跳了起來,聲音有些哆嗦,拱手道:“清漣長老,帝君,二位慢聊,本座尚有公務在身,失陪了。”說著,他偷偷瞄了一眼清漣。

她沉靜的臉上嵌著一雙明眸,眸色靜如止水,像覆了一層薄薄的雪,安靜又冷清,沒有半分改變。就像沒有聽到他冒犯的話,又像聽到了,卻根本不介意。

目送蓐收離開,玄囂收回目光,淡漠道:“坐吧。”

清漣眼角微微一緊,雙眼中的薄霧瞬間如冰麵碎裂,露出裏麵清淺的痛和不知所措。

“清漣。”玄囂開口,如此認真地喚她的名字,大約是這八萬年來的第一次,“蓐收並非你的良人。”

“那誰是?”清漣扶住石桌,自嘲地笑出聲來。

過了許久,又仿佛抓住一線生機,猛地抬頭問道:“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常言皆道,哀莫大於心死。

可眼下卻似,哀莫大於,心不死。

玄囂望著她,一貫沉寂的情緒像被她觸動,多了幾分悲憫,口氣涼薄如初:“有區別嗎?”

清漣眸中含痛,卻依舊倔強得不肯低頭。

她明白,若是連玄囂都這樣說了,那這件事,就幾乎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七零八落的情緒盡數斂起,又重新做回了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