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肆虐,把蘑菇趟子通往外地唯一的一條山澗衝得七陡八斜,山民們沒了路,孩子們上學太危險,於是,半年內全搬到溝外去了,這裏隻剩下個中年光棍許歪嘴。許歪嘴“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山溝裏好混窮”的借口其實是騙人的,他數算,山裏多的是樹木,每天隻須偷砍那麼一、兩棵,不會被發現吧,而扛到溝外的小煤窯當坑木悄悄賣掉,他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陽春四月,許歪嘴子半夜偷偷賣了一棵坑木,得錢10元。回家美滋滋地正想睡一覺,有人在院子裏喊“看住狗”,原來是溝外的老於婆子進山挖藥材,想找口水喝。許歪嘴子認得她,平常偶爾見麵還笑罵幾句,這次,麵對女人他動了心:“摳什麼藥材,我院子裏摳的全給你,算你今天的勞動,我再給你點錢,好好陪陪我中不中?”

價錢談好,許歪嘴子剛要抱起老於婆子進屋,猛然聽得頭頂上“哇——”地一聲烏鴉叫,女人不幹了:“喪氣,喪氣。我還是勤勞致富走正道吧,烏鴉叫太不吉利了。”扔下一句:“你敢動硬的,除非殺了我,不然我告你強奸”,挎起筐來,登登登地走了。

女人一走,許歪嘴子抬頭,看他院前一棵楊樹上歇著一隻烏鴉,不知什麼時候把窩都壘了一半啦。這些年鳥兒幾乎找不見蹤影,偏偏這關鍵時候,它跑到門前壘窩,壞了許歪嘴子的好事!歪嘴子氣不打一處來,找來根長杆,爬到樹半截,三下五下,將壘了一半的窩給捅了。隻嚇得烏鴉邊叫邊在頭上盤旋。老許恨恨地說:“還是人有辦法,滾你的吧。”

歪嘴子捅了烏鴉窩,就忘掉這茬了。可一個多月後,聽得門前又有烏鴉叫,抬頭一看,他媽的,那烏鴉又在另一棵更高的楊樹上壘了一個新巢,並且孵出了一窩小崽兒,共有兩隻烏鴉輪換著覓食喂養,一大早就吵得好不熱鬧。

歪嘴子上次積的火又起來了:“怪不得我桃花運不濟,都是你這喪門鳥給妨的。憑啥我光棍一身,你們兒女成群?我讓你們窮歡樂。”他找來梯子搭在樹上,把一根更長的木杆頂端綁上樺樹皮點燃,舉上去燒那鳥巢。這一舉,小烏鴉驚得亂叫,兩隻老烏鴉沒命地撲救,好幾次把火撲滅,最後,到底讓歪嘴子把窩點著,燒成一團灰燼!

燒完烏鴉窩,許歪嘴子總算出了氣,回屋躺在炕上想睡覺。可是,一隻老烏鴉停在楊樹最高的一棵樹枝上,一長一短地叫,大約10多分鍾一次,叫得淒涼,叫得揪心!許歪嘴子打又夠不著,嚇又嚇不走,見另一隻烏鴉銜著食物來喂這隻哀叫的烏鴉,許歪嘴子幹跺腳卻治不了。

一直過了七八天,許歪嘴子夜裏一覺醒來,發現烏鴉不叫了,天亮出門一看,那隻母烏鴉直挺挺地立在楊樹頂端,已死去多時,卻仍然昂著脖子,作出要鳴叫的姿勢!另一隻顯然是公烏鴉,在頭上盤旋哀叫了多時,最後不得不離去。許歪嘴子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好歹是個人呢,鬥不過你們扁毛畜生!”

這天下午,許歪嘴子照例又挾著刀鋸進了山,選定一棵樹,剛要蹲下動手,就聽頭上噗愣一聲,抬頭看,一隻烏鴉落在身邊的樹梢上,還衝著他“哇”了一聲。許歪嘴子知道必是那隻公烏鴉,拿刀鋸當槍瞄準,那烏鴉就嚇得飛走了。歪嘴子又笑:“你去林業站舉報吧,還有獎金呢。”

鋸倒一棵樹,歪嘴子扛起來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他得從半山腰鑽樹棵子溜到煤窯,才不至於被管林業的發現呀,這活兒其實也不輕鬆。剛走到一條小壕溝前,需要慢慢地把木頭放下,小心地移過去再扛,這時,他覺得頭上一黑,像是烏雲遮住了太陽,緊接著,噗愣愣一陣亂響,他臉上、脖子上被什麼狠狠地啄了十幾口,疼得他腳下一滑,滾入那條溝裏,木頭隨後落下來,把他的一條腿砸壞了,動彈不得。

許歪嘴子躺在溝底下,疼得正罵娘,從頭頂紮下幾十隻烏鴉,輪番向他衝擊,專啄他的眼睛!許歪嘴子隻好拚命護住麵部,而脖子及身上凡是露肉的地方,都被啄得血肉模糊,有些烏鴉索性站在他身上,開始啄吃他的肉,許歪嘴子魂都嚇飛了!幸虧這時候天黑了下來,烏鴉們夜間不能視物,才各自回到一些樹上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