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力挽狂瀾(3 / 3)

江曉峰步踏紅磚而行,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這寺中還有僧侶,也該起身作早課了。”

心中轉動之間,人已踏上七級石階,行到大殿前麵。

大殿前一排窗門,雖未打開,但窗簾末垂,可見殿中景物。

兩益長明燈,熊熊燃燒,供台後三尊金身佛像,像前燃著一爐長香。

江曉峰看過殿中景,心中更是懷疑暗道:“殿中打掃的纖塵不染,何談不見僧侶?”

匆匆繞過大殿,向後行去。

突然間,一翩木門內,閃出來一個人影,攔住了去路。

江曉峰暗自冷笑一聲,道:“好啊!見到人了。”

定睛看去,隻見那攔路之人,是一個十七八歲份小沙彌。

江曉峰仍然穿著一身道裝,背插長劍。

小沙彌打量了江曉峰一眼道:“佛,道不同,小師父走錯地方了。”

江曉峰談談一笑,道:“紅花、白蓮、青蓮寺,三教本是一家人,小道食起路程,錯過宿店,腹中轆轆,想來化一餐酒飯充饑。”

那小沙彌淡然一笑,道:“原來如此,但此刻時光尚早,寺中早飯末開。小師父先請寺外稍息,小僧到廚下瞧瞧有什麼可用之物。”

江曉峰道:“天已被燒,紅rì即開,貴寺中的師父們,怎還不做早課?……”

那個沙彌望望江曉峰背上的寶劍,反問道:“道兄身佩寶劍,想必是會武之人。”

江曉峰道:“千裏獨行,難免遇上盜匪。”

那小彌沙口齒十分伶俐,淡然一笑,道:“利器可護身,亦可親人,懷壁其罪,如若不jīng劍道,佩劍反將招身之禍了……”

抬頭望望天sè,道:“道兄快請出寺外,小僧去廚下準備一下,立可奉上齋飯。”

江曉峰心中暗道:“他一味的攆我走,具中必有原故。”

心中念動,口中卻說道:“看來師兄對僧、道之分,心有成見。”

小沙彌搖搖頭道:“江兄錯了,小僧勸道兄退出寺外,確是一片仁心,希望道兄不要誤會才好。”

江曉峰道:“如是小道不肯退出呢?”

小沙彌歎息一聲。道:“那當真是在劫難遠了!阿彌陀佛!”

轉身向前行去。

江曉峰施出金蟬步的身法,一個轉身,攔在那小沙彌的前麵,道:“小師父,可否把話說的清楚一些。”

小沙彌小約是已感覺江曉峰的身法,快的有點邪氣,停止腳步,又打量了江曉峰一陣,道:“你們已經來了?”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小和尚大約把我看成了敵人,何不將計就計,求見方丈。”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不錯。貴寺中方丈在麼?”

那小沙彌點點頭道:“方丈已然譴走了寺中僧侶,恭候大駕多時了。”

江曉峰道:“那麼?勞請小師又帶我會見責令方丈如何?”

小沙彌點點頭,苦笑一下道:“你說話很客氣,一點也不像山林鴻家的樣子,我們方丈曾經說過,真正大jiān巨惡的人物,大都是yīn狠不形諸於sè,惡毒不著痕跡,難得你這點年紀,竟然已有了此等深沉協涵養。”言罷,放步向前行去。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小沙彌,口齒伶俐,辯才極佳,我如答上腔,不知要費多少口舌,還是不理他為上。”

小沙彌帶著江曉峰穿過了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翠竹環繞的幽靜院落之中。

百竿綠竹,環圍著一座寂靜的禪房。

小沙彌輕叩禪房木門,道:“他們來了。”

排房中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請他們進來。”

江曉峰步人禪房,抬頭看去,隻見一張寬闊的木榻上,坐著一位白眉會垂目,麵sè紅潤,顎下無髯的老僧。

他衣著整齊,高腰白布履,身披黃袈裟,摔榻一側,一張木案上,放著一個銅缽,體缽上有蓋掩遮,不知內放何物,木案旁邊四張竹椅,銅缽邊兩卷佛經,整個禪房中,再無他物。

江曉峰打量過禪房景物,合掌說道:“小道見過老禪師。”

白眉老僧淡淡一笑,道:“老僧已然恭候甚久了,施主又何苦易容改裝呢?”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老禪師好眼光。”

白眉老僧長長籲一口氣,揚手對那小沙彌道:“大限已到,你可以逃命去了。”

小沙彌合掌說道:“弟子願追隨師父……”

白眉老僧哼一聲,接道:“你如不聽方丈之命,老衲即把你趕出門牆。”

小沙彌不敢再行強辯,就在禪房門外大拜三拜,轉身而去。直待那小沙彌去後良久,白眉老僧才緩緩說道:“藍天義藍大俠還未趕到麼?”

江燒峰沉吟了一陣,道:“藍天義落後了一步,在下搶先了。”

白眉老僧任了一怔,道:“你是誰?”

江曉峰道:“晚輩出道很晚,說出姓名,老禪師也未必知曉,隻要老禪師能相信晚輩不是藍天義一夥人,那就成了。”

白眉老僧又仔細的瞧了江曉峰一陣,道:“如若老衲未走眼,施主的年齡應該不大。”

江曉峰道:“老禪師看對了。”

白眉老憎道:“施主不是玄門中人。”

江曉峰道:“老禪師又說對了。

白眉老僧道:“如是老衲不允施主留此呢?”

江曉峰道:“那就要老禪師設法把在下攆走了。”

白眉老僧輕輕歎息一聲,道:“老衲想要告訴你一處藏寶之地,你去挖得寶藏,過一生快活rì子如何?”

江曉峰道:“那要看什麼寶藏,能否讓在不動心。”

白眉和尚道:“一批黃金,不下萬兩之數。”

江曉峰道:“可惜在下不喜金銀。”

白眉老僧搖搖頭,低聲說道:“現在,你想走隻怕也走不了啦。”

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江曉峰。

江曉峰凝神聽去,果然聞得了輕微的步履之聲。心中暗道:“這老和尚耳目如此靈敏,定也是武林中人。”

心中念轉,人卻行向禪室一角,就地盤膝而坐。江曉峰剛剛坐好,步履聲已入禪室。微微側目望去,隻先當先一人,長衫福履,正是藍福,藍福身後緊隨著明豔照人的藍家鳳。

藍家鳳的確是美,美得那白眉老僧,也不自覺的望了兩眼。

藍福目光一掠江曉峰,未加理會,卻對白眉老人拱手說道:“老禪師久違了,還記得在下麼?”

白眉老僧輕輕歎道:“你是藍福藍老施主。”

藍福道:“老禪師好記xìng。”

回顧藍家鳳一眼,道:“這位藍姑娘,乃是敞東主藍大俠的千金,藍大俠事務繁忙,不克親來,特遣藍姑娘和區區代他拜會老樣師。”

白眉老僧道:“不敢當,藍老施主有何見教,盡管請講。”

藍福道:“貴寺僧侶眾多,香火鼎盛,此刻怎的竟然不見一人?”

白眉老僧道:“他們都是深具善根的佛門弟子,不解武事,都已為老衲遣離此地了。”

藍福道:“老禪師說的是,佛門弟子,戒律甚嚴。不過,區區希望我們需要之物,還在寺中。”

白眉老僧淡淡一笑,道:“藍老施主需要何物?”

藍福道:“老禪師是真的不明白呢?還是故作不知。”

白眉老僧道:“老衲自然是真的不知,豈有故作之理。’”

藍福道:“在下來此之時,藍大俠曾經再三囑咐,不可對老禪師無理,是以,在下不希望鬧出不歡之局。”

白眉老僧點頭歎道:“藍大俠如此相囑,足見和老衲還有一點香火之情。”

藍福道:“好來好散,彼此有益,老禪師交出金蟬,我們立時告辭,決不動彌陀寺一草一木。”

白盾老僧搖搖頭,道:“藍姑娘和藍老施主來晚了一步。”

藍福微微一怔,道:“怎麼說?”

白梅老僧道:“那金峰禪已被老衲放入寺後井中了。”

藍福臉sè一變,冷冷說道:“這話當真麼?”

白眉老僧道:“老管家知曉在不從不撒謊。”

藍福臉上透出殺機,口中卻仍然平和的說道:“老禪師放走金蟬,準備如何對我們教主交代?

白眉老僧笑道:“什麼教主?”

藍福自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隻好說道:“就是敞東主藍大俠。”

白眉老僧道:“原來藍大俠已自封了教主,那麼藍老管家也定已榮任要職了?”

藍福道:“老禪師心胸很開闊,在下十分敬服。”

白眉老僧淡然一笑,道:“事已如此,老衲驚怯逃避,似也於事無補了。”

藍福道:“好一個事已如此,老禪師想必早已胸有成竹,對教主有所交代了?”

白眉老僧笑道:“我想,你來此之事,藍大俠定然已對你有所交代。”

藍福道:“不錯,教主確有交代,要在下無論如何要取金蟬。”

白眉老僧道:“如是取不回去呢?”

藍福道:“那就要老禪師的項上人頭抵償。”

白眉老僧點點頭,道:“這個,老衲已經準備好了,我遣走寺中僧侶,已準備引頸受戮。”

藍福冷冷說道:“你偽裝不會武功一事,瞞得過別人,但卻瞞不過我藍福,咱們到後院一決勝負,怪你不能逃走,如是不守信諾逃走,在下要燒毀這彌陀寺,追殺數百僧侶。”

白眉老僧道:“這個麼?老衲也曾想到,所以,老衲留在這寺院中,恭候大駕,老衲願以人頭償還放去金蟬,還望老管家上覆藍大俠,就說這彌陀寺中,除了老衲之外,都非會武之人,希望他能網開一麵,放了寺中僧侶,保存這座古刹,老衲死而無憾了。”

藍福淡淡一笑,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是有意放了金蟬。”

白眉老僧點點頭,道:“那金蟬已是通靈之物,老衲實不忍加害放它。”

江曉峰隻聽得大為感動,暗道:“這老和尚為了救一隻金蟬之命,不惜以生命償還,這等博愛的胸襟才是佛門真諦。”

隻聽那白眉老僧低聲說道:“放去金蟬,罪在老禪師一人,希望藍施主不要株連無辜,你們可以動手了。”

言罷,閉上雙目。

江曉峰做微啟雙目望去,隻見那白眉老僧氣定神閑,法像莊嚴,全無一點畏懼之sè,當真是有者視死如歸的氣度。

藍福一皺眉頭,回顧了藍家風一眼,道:“勞請姑娘動手。”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要我動手!”

藍福微微一笑,道:“這老和尚武功很高強,我一直不敢相信他會引頸受戮,所以,我要防備著他出手反擊。”

藍家鳳緩緩抽出長劍,舉了起來。

江曉峰隻看的心頭大為震動,暗道:“此女貌如嬌花,形若chūn水,怎的心地如此歹毒?她如一劍殺死這白眉老僧,內心之中,難道一點也不覺著難過麼!”

隻見藍家風長劍一落,劈了下去。

江曉峰心中又急又怒,又有著無比的失望,正待出手相救,藍家鳳突然停下了劍勢,緩緩說道:“他不肯還手,我無法狠得下心。”

藍福笑道:“姑娘,你如追殺一個人,也很不下心,如何還能成其大事!”

藍家鳳還劍入鞘,道:“我不殺,要殺你們動手吧!”

轉過身子,向內行去。

藍福雙目聳動,似想發作,但又強自忍了下去。

但江曉峰心中卻突然泛升起無限希望,忖道:“她心地善良,看來,究竟是和別人不同。”

心念轉動之間,瞥見藍福右手一探,長劍出鞘,回劍如風,直向那白眉老僧橫削過去。

江曉峰雖然早已有準備,但見藍福出劍太快,快的恐怕自己救援不及,心中大急之下,急聲喝道:“住手!”喝聲中,拍出一掌,擊向藍福的後背。藍福反應靈決,身子一轉,長劍隨收,斬向那白眉老僧的劍勢,突然之間,變成了護身劍招。

江曉峰旨在救人,一看藍福收住了劍勢,立時也收回了掌勢。

藍福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什麼人?”

江曉峰心中任道:“聽他口氣,還未認出我的身份,最好是給他一個莫測高深。”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是過路的,承方丈慈悲,留宿寺中,看到你們這等殺人放火的惡毒匪xìng,頗有不平之感……”

藍福冷笑一聲接道:“一派胡言。”

目光轉到白眉老僧的臉上,道:“原來老禪師已經早有了準備。就應想起來才是……”

突然仰天打個哈哈,接道:“老禪師,隻請一人,不覺實力太過單薄麼?”

白眉老僧在聽到那江曉峰呼喝之聲時,已然睜開眼睛,輕輕歎息一聲,道:“阿彌陀佛,施主和老衲素不相識,何苦卷入這是非漩渦之中,聽老衲之言,快些去吧!”

江曉峰搖頭道:“此刻就是想走,隻怕也走不了。”

白眉老僧道:“老衲代你向這位藍老施主,求個人情,放你離此就是。”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老和尚明明一身武功,不知何以竟不肯出手抗拒,看來非得拖他下水不可。讓他百口莫辯。”

心中主意已定,故意冷笑一聲,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既蒙老禪師邀來助陣,豈能坐視老禪師被人殺死不救?”

白眉老僧一皺眉,道:“老衲和你素不相識,怎會約你助拳?”

江曉峰道:“老禪師明明約了在下來此協助抗拒強敵,為何又不敢承認呢?”

白眉老僧道:“施主感情,老衲心領了,你還是快些逃命去吧!

江曉峰道:“老禪師又為何改變了心意?要在下逃命?”

白眉老僧笑一下,道:“你留下,也不過是多加一條人命,於事何補?”

藍福冷眼旁觀也不接口,靜靜聽著兩人相辯。

江曉峰道:“這老和尚一心想死,不知為了何故。”

心中一急,突然說道:“老禪師金蟬交給在下,已是懷壁其罪,你想我還能夠走得了麼?”

江曉峰目光微轉,隻見藍福和藍家鳳四道目光,都已投注自己的臉上,顯然,這番話,已然收到很大的效果。

原來,他忽發奇想暗道:“那老和尚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卻把寺中僧侶全部道走,死亡之故,是為了一隻金蟬,我如能把生死的大罪攬上身來,看他知何處理。”

心中暗定主意,口中卻說道:“老禪師隻管放心,我收藏金蟬之處十分隱密,他們可以取我之命,卻無法取去金蟬。”

藍福喚了一聲,道:“你把那金蟬吞人腹中麼?”

江曉峰道:“沒有。”

藍福道:“放在三十三天上,十八層地獄中。”

江曉峰搖搖頭,道:“都不是。”

藍福道:“那麼老夫相信你會把它交出來。”

白眉老僧突然接道:“你這人滿口胡言。”

目光轉到藍福的臉上,接道:“藍老施主,不用聽他胡言亂語,他乃今晨才到敝寺中討食之人,老衲怎會把金蟬交付於他。”

藍福道:“禪師可能舉出證明麼?”

白眉老僧怒道:“老衲從不說一句謊言,還要什麼證明?”

他麵對死亡,從容鎮靜,毫無畏懼和自保之意,但藍福一句輕藐之言,卻使白眉老僧臉上泛起了忿怒之容。

江曉峰心中暗暗喜道:“原來,他還未勘破榮辱之關!”

但聞藍福冷笑一聲道:“在下也素知老禪師不說謊言……”

白眉老僧接道:“那就是了,你割下老衲首級,回去見藍天義吧!”

藍福冷笑一聲道。“如是在下夠帶回金蟬,豈不更好。”

白眉老僧道:“金蟬已為老衲放走,你怎的不肯相信?”

藍福道:“時事多變,人心難測,咱們已二十年未見過麵,在下如何能完全相信老禪師。”

白眉老僧臉泛溫sè,道:“那你要如何?”

藍福道:“在下麼?先要這位小道兄交出金蟬?”

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道:“那金蟬在你手中麼?”

江曉峰道:“不在身上。”

藍福道:“藏於何處?”

江曉峰搖搖頭道:“不能告訴你們。”

藍福淡淡一笑,道:“你口氣很硬,老夫要數數你身上有多少硬骨。”

一麵答話,而舉步向江曉峰行了過去。

江曉峰暗中運氣戒備,但表麵卻不露聲s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