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寫給令我廢寢忘食的愛(1 / 2)

????我第一次寫下這個題目是在要出版第一本書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還完全部知道多年以後自己是否還那麼迷戀小說,是否還在寫著小說,是否可以繼續出版自己的小說。我完全不知道此後的事,但卻在結束第一本書的全部內容之後,忽然很激動。在那個雷雨陣陣的夏天傍晚,在熱帶國度,我寫下了這個題目。我知道自己是想傾訴,想告訴我的讀者,我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得到了如何的快樂,並且我是多麼愛它們,那些完成之後就自動長出小手小腳裝備了思想和目光的我的小說。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完成那篇序言,因為我試圖用最優雅美妙的詞來形容小說,來形容我和小說們交換的愛,然而寫出的句子卻總感覺匹配不上那份異常高貴的我和小說的情誼。就像虔誠的信徒卻怎麼也唱不好讚美詩一樣。於是我頹喪的放棄了,然而我卻一直想要讓你們知道,是有那麼多的愛,它們和小說們捆綁在一起,不,應該說是嫁接,最後它們長成了一株,宛如甜美異常的紅富士蘋果,看起來是那麼圓滿,美好。

????而這一次,在這本書的開端,我再次寫下了這個名字。我是想再次做嚐試,把這種糾結我和我的寫作還有散落在我的小說其中的那些愛慢慢說給你聽,我親愛的讀者。

????在近來的寫作中,我住在山腳下的一小幢公寓裏,外麵有很多竹子和野貓,而鳥兒在清晨的歌唱也甚為繁盛。我住進來的時候,覺得很喜歡,因為想著夜晚的時候可以出來散步,拿著魚幹來喂小貓。可是事實上,我常常是兩天或者三天沒不出房門,冰箱裏的食物早已被吃光了,但仍舊不肯出門來買。從床走到浴室大約是十米,從床走到寫字桌的電腦前麵,大約是十五米。我就在這二十五米間的距離裏活動。寫得倦了就去床上,床頭有豐富的書和雜誌,還有緩解疲倦的眼藥水。除了接幾個電話,一天裏我不必說話,漸漸陷入一種失語的狀態。早上四點鍾睡去已經成了我的固定習慣,那個時候天已經很白,我會覺得一切再次變得幹淨,清澈,靜謐得像輕輕唱歌的年輕母親,所以就會安心地去睡,而睡眠總是不會持續太久,因為天空大亮之後,我就會感到城市變了一個人,它是大口喘氣,大步走路的漢子,於是會感到顛簸,不安。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八點半,回到電腦前,先打開文檔看看,昨晚那些寫得令我興奮不的字,它們還在不在。

????其實我並非喜歡這樣自閉的狀態,甚至曾經很害怕。我寫過得了幽閉症的小孩,那有點像我,因為在國外合租的生活中,我總是關著自己的房間門。並非擔心驚擾,隻是不喜歡自己的一切都在別人眼底下的感覺。所以那些時候,我在關了門空氣流通不怎麼順暢的小房間裏,有時就會感到憋悶,總要跑到窗台,去看看19層下的遊泳池,才會覺得舒服。那個得了幽閉症的孩子,最後輕輕一躍,像跳馬一樣,就飛出了窗戶。她會得到一段飛翔,很自由,沒有任何束縛她的東西。那是一種極至的High,我知道,但是我不大喜歡,我希望在別的地方也找到這樣的High。後來我才發現,寫作能夠給我,當我把自己埋進去的時候,所以當我真的進入那個漢字工房的時候,就不會再畏懼空間的狹促,各種阻隔和圍困。

????我也不喜歡失語,因為我每天的生活裏,應當都有一段或者幾段十分有價值的聊天和交流,那對我很重要。看著一個我喜歡的交流者的眼睛,聽他(她)用特有的方式闡述,傾訴,在我看來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但是倘若浸在寫作裏了,這也不再重要。因為盡可以去和小說說話,它是話的,請相信我,它是個小小馬戲團,你在裏麵放著機靈的猴子,笨拙的大象還有哀傷的梅花小鹿。這就是你的主角,它們尚小,需要你的馴養,需要你帶領它們,指引它們成長。這工作很光榮,你就是馬戲團的團長,你是訓獸師,你是動物們的再塑造者和朋友。我就常常覺得,大概我小說裏的人物都是存在的,他們出沒在別的故事裏客串各種角色。我聽說或者路經那些故事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於是後來等他們休息的時候,我就一一把他們收集過來,這中間還可能有一個洗腦的過程,為了讓他們全心全意地進入新角色。他們會在新的角色裏成長,從弱小,蒙昧,最後長成一個心智齊全的成年人。此間我們一直在對話,聊天,因為這樣會給他們填充思想,會把這些癟癟的小人兒都鼓鼓地撐起來。而對話亦是雙方的,他們也會告訴我一些他們的感觸,這讓我能夠知道,他們究竟已經變成什麼性格的人了,很多時候,我發現,他們已經自己有了很強的方向感,不能按照我最先安排的道路走下去了。多麼奇妙,這是簡單的漢字工房,這是盛裝表演的馬戲團,這是很多小人兒的成長記錄。